战火中向前进(十八)
49、炮火下救出战友
在朝鲜战场上,父亲刘乃晏从敌人炮火下救出231团政治处主任齐敬忠。
他回忆:“有一天,我们三个人,229团政治处主任王立升(曾任46军政委),231团政治处主任齐敬忠(曾任内长山要塞区政治部副主任),和我一起去77师师部开会。
快到师指挥所时,遇到敌人的炮火封锁我们必经的一段路,炮火非常猛烈,此时,不能向指挥所方向走下去了。
我们在炮火射程外,隐蔽等待。眼见着炮弹一发接一发落下,不见消停,我们心中很是焦虑。王立升先说话了:“敌人炮火封锁这么厉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去?”齐敬忠回答说:“不知道”。我们等了一会,炮火还是停不下来,我们有些着急了。我说:“我们老在这里傻等,一旦误了开会时间,会不会有人说我们右倾。可现在冲过去,会有伤亡的。”齐敬忠对我们说:“我们冲过去吧。”我们三个人不想等了,决定冒着敌人的炮火冲过去。
于是,我们三个人拉开了距离,向炮火封锁区跑去,我跑在最前边,王立升居中,齐敬忠在后边。快到封锁区时,乘敌人一发炮弹爆炸后,另一发炮弹爆炸之前,我和王立升飞快跑过封锁区,赶到封锁区之外。此时,我想起齐敬忠腰部受过伤,可能跑不快,我回头一看,果然齐敬忠跑得很慢,和我们拉开不小的距离,一发发炮弹落在他的周边,突然一发炮弹爆炸后,齐敬忠倒下了,我知道情况不好,迅速返回,赶到齐敬忠身边,见到他仍倒在地上,脚上负伤流血了,我二话不说,背起他就跑,冒着炮火一口气跑了一里多路,不仅跑出封锁区,还拐过一个山角,到达安全地带,我把他放到一个空地堡里。放下齐敬忠,我松了一口气。齐敬忠比我个头高出不少,我也不知道怎么背起他,跑了这么远的。
魏伯亭
在师指挥所,77师政委魏伯亭十分关心齐敬忠的伤情,问我老齐怎么样?我回答魏政委:“不要紧,脚后跟受轻伤。”魏政委说:“你们不会停一会来吗。”我说:“怕耽误开会。”魏政委责备我:“你们就那么死板。”我无言以答,只好默然。我在想,等敌人炮火少了再来就好了,老齐或许就不会受伤了。后来他在受伤住院期间,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婚姻。他伤愈后悄悄告诉了我。
我在敌人炮火下救出战友,齐敬忠一直感谢并始终不忘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父亲和王立升、齐敬忠都是鲁中军区以及26军的老战友,他们一直保持联系。20世纪70年代,父亲和王立升同在26军,父亲任26军政治部副主任,王立升任副政委,后来王立升到46军任政委,父亲到济南军区后勤部任副政委。我们家里人经常说起王立升。对齐敬忠,父亲经常念叨他,虽然齐敬忠调离26军在内长山要塞区工作,但他们血浓于水的战友情一直不变。
50、在朝鲜喝上一杯祖国的茶水
朝鲜战场上,条件十分艰苦,部队经常吃不上饭也吃不饱,别说有什么其他“享受了。”可是有一天,父亲却喝上了祖国的茶水。这个故事,父亲讲了好几次。
父亲记载:“有一次,志愿军26军政治部副主任曹普南(曾任福州军区副政委),召集77师3个团政治处主任开会。在防空洞里,只有2个水杯子,曹主任将自己带来的茶叶泡上,只泡了2杯茶,大家轮流喝着茶开完了会。
好长时间没有喝茶了,在硝烟弥漫的朝鲜战场上,喝上祖国的茶水,那个茶香呀至今回味无穷,在炮火连天的战场,喝上一口祖国的茶水,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曹普南,山东省潍县(今潍坊市)人,1919年出生,1938年1月参加八路军,同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国大校。
抗日战争时期,曹普南先后担任山东纵队8支队63中队政治教练、指导员,山东纵队1支队1团3营教导员,鲁中军区4团政治处副主任兼党总支书记,鲁中军区4师10团政委等职。
解放战争时期,曹普南曾任华东野战军8纵后勤部政委、8纵22师政治部主任、26军76师政委等职。
新中国成立后,曹普南历任志愿军26军政治部副主任,26军政治部主任、副政委、内长山要塞区政委、济南军区政治部主任、福州军区副政委等职。
曹普南
父亲多次对我说起,他、曹普南和王芳在特殊年代的一个故事。解放战争时期,父亲任8纵23师68团政治处组织股副股长,王芳是8纵组织部部长,因为工作上有交集,还有王芳爱人刘馨和父亲同为临沂“八楼刘”后代,他们比较熟悉。新中国成立以后,王芳转业在浙江省工作,1966年时任浙江省副省长王芳被“四人帮”关押,1973年毛主席批示后出狱,那时候王芳没有恢复工作,他想回老部队找老战友,先在济南找到曹普南,小住一段时间。有一天曹普南给父亲打来电话,神秘地说有个老熟人想到26军,父亲问是哪一位?曹普南告诉父亲是王芳,想到26军来。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马上向军党委报告,但个别军领导有顾虑,父亲无所顾忌地说:“王芳来26军,这事有我负责任。” 于是把王芳接到26军休息了好几个月。其实在那个特殊年代,让王芳到26军来,对他是一种很好的保护。
王芳
一排右一王芳爱人刘馨、刘乃晏爱人赵秀珍
二排右一王芳、刘乃晏、支福田
王芳夫妇七十年代在莱阳26军期间,和父亲刘乃晏夫妇、支福田留下这张珍贵的合影。支福田和王芳夫妇、刘乃晏都是亲戚,而且他们都曾是26军的老战友,纯真地的战友情谊在他们身上延续了几十年。
51、过了一个有意义的“八一”建军节
父亲记述:“1951年8月1日,是人民解放军建军24周年,我和战友们在朝鲜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八一”建军节。
这一天,天气晴朗,我很早从潮湿阴暗的地堡里走出来,来到树林下的小草棚子里翻阅材料,伴随着林风吹来,身上格外凉爽,我实在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如果是平时,敌机不断来袭挠,就要不断地跑回地堡防空。今天敌机没有来,敌人也要“休息”呀。还有,那个住了大半年的地堡,有条渗水线向外渗水,地堡里总是潮乎乎的,我直到现在腰腿寒,大概就是在那里住久了留下来的后遗症。我在树林下的草棚子里工作着,警卫员小伊来送开水,告诉我,今天“八一”节,中午团领导会餐,在参谋长的地堡里。
今天“八一”建军节,我停下工作陷入了沉思。入朝作战以来,战场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艰难,但志愿军将士个个精神振奋,英勇顽强,奋勇杀敌。主要是从我军建军起,就一直坚持党领导军队,注重思想政治工作,提升部队的思想觉悟。政治工作是我军的传家宝,靠着政治工作独特的优势,我们用劣势装备,打败了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反动派,建立了新中国。就在中国人民重建家园的时候,美国悍然发动侵略朝鲜战争,侵占宝岛台湾。我们只有拿起武器,抗美援朝,打败美国侵略者,保卫祖国,保住胜利果实,这是全国人民的意志,也是全体志愿军将士的决心。
从我军诞生一一南昌起义那一天起,我们的军队就同艰难困苦打交道,是从战胜一个又一个困难中成长壮大起来的,实践证明,这支军队是不可战胜的。除了我们党领导的这支军队,哪里还有这样不怕困难不怕牺牲的军队?
李中元
“开饭了”,随着一声开饭声,小伊把我的思绪打断了,我和李中元团长、张锡正政委等在参谋长的地堡里共同庆祝“八一”。
我们的饭菜极其简单,吃了一阵子,李中元团长先问:“说是罐头炒野菜,怎么只见野菜不见罐头里的肉?”肖副团长接着说:“这叫有名无实。”参谋长说:“今天的炒面做得好吃。”我们几个边吃边说边笑,在战争环境下快乐地过“八一”。
就着罐头炒野菜,用水代酒,我们几位团领导共庆“八一”建军节,饭菜简单了些,政委张锡正说:“回国以后过“八一”,我请你们吃辣子鸡。”
吃过饭后,我们几个一起议论全团的工作。不一会,保卫股长催促我们各自回到地堡里,李中元团长恋恋不舍地说:“在这里多好啊。”
这个建军纪念日过得非常简朴但很有意义,让我记住了战场上的“八一”建军节。”
父亲1978年从26军调到济南军区后勤部,和时任山东省人事局副局长张锡正联系较多。有一次,我回家探亲,父亲在家设宴,招待张锡正和时任山东省交通厅副厅长的孙名广,他们在朝鲜抗美援朝时,同在志愿军26军77师230团,张锡正任团政委,父亲任团政治处主任,孙名广任政治处副主任,他们在朝鲜共同参加了长津湖战役和第四、五次战役,圆满完成抗美援朝任务回到祖国。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在济南一地工作,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友,和平年代又在一个省会城市工作,常聚常叙战友情,是莫大的幸会。
52、冒着危险运送粮食的坚强战士
父亲告诉我:“在朝鲜,我们吃的粮食,很多时候是靠战士们用肩膀一点点扛上来的。
战争期间,经常见到战士们,在山下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上,扛着粮食缓慢地行走着。他们身体虚弱,衣衫褴褛,很多人患了夜盲症。
当然,白天运粮有被敌机发现和遭敌炮火袭击的危险比夜间要多,但白天走路的困难比夜间少得多,夜间比白天要安全。运粮的战士头顶烈日,负重前进,脚下磕磕绊绊,他们不断擦着汗水,依然前行,他们是勇敢坚强的革命军人。
朝鲜战场上,工作生活艰难困苦,但战士们的心情却是快乐的,他们经常说,为了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的安全,我们吃点苦没有啥。我们的战士不怕艰苦、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他们伴随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些嘹亮的军歌,在战斗,在工作,等等。他们走到哪里,歌声就响到哪里,歌声伴我去战斗,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乐观战斗的。”
(老马根据父亲刘乃晏手稿、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