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在部队每年会给二叔打十来次电话,每次也许只是十几分钟,但他总会用大半时间给我讲纪律。尽管这个老退伍军人讲得有些严肃,多数时候是在重复,但每次交谈总让我醍醐灌顶。
二叔是上世纪60年代当的兵,在部队一干就是5年,既是学雷锋标兵,又是纪律模范,在军营内外小有名气。退伍返乡先是当工人,接着到农村信用合作社工作,一直干到退休。在地方工作38年,他把部队领导常讲的“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挂在嘴上,写在纸上,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从没越过一次界、没违过一次纪”。
“铁汉”身后有“铁律”。到信用社当信贷员之初,二叔拿出从部队带回来的纪律规定反复学习,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不求索取、不计报酬、不讲条件、不搞吃请、不提个人要求、不给亲属开后门”。多年来,他一直坚持“六不”原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从来没有破过戒。说得好做得更好。他固守清贫,时刻用行动维护着退伍军人的形象,每年放出去上万笔贷款,都经得起反复审查,单位很认可,领导也常表扬。在他退休时,一位领导不无感慨地说:“你们当过兵的人,真的不一样,讲纪律、守规矩,让人佩服,令人尊重!”
当兵人“不一样”的纪律观念,二叔珍惜一生,坚守一生,砥砺一生,滴水穿石般渗透到他的行为,成为一种本能的精神。20多年间,为了获得贷款,有人给他送过礼,也有人给他设过套,还有人和他动过粗,但他从不为所动。他每年经手上千万元,但从没动过什么歪心眼,当他穿街过巷办理信贷,总有人在背后说他“活亏了”。但他自己却没有半点遗憾,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对于咱们当兵的人来说,纪律就是生命,不守纪律规矩那就是不要命。与我一起工作多年的十几个人,都是因为视纪律规矩为儿戏,不是进了监狱,就是被提前开了,如今只有我这个‘胆小的人’拿全工资退休,和退休县长没差几个钱儿……”从他的这些话语里,我明白了纪律规矩的意义,也懂得自身净才能走得正。
更令我感动的是,他不仅一直教育我严守纪律规矩,还不允许家人让我办违反纪律规矩的事,并形成了严格的家规。我的4个堂兄弟和侄儿在部队服役时表现都很优秀,都在部队立功受奖,但因为二叔挡驾,没有一个提出来要求我在提干、上学、立功受奖等方面出面找关系,先后揣着军功章退伍回家。二叔多次对他们解释:“不能因为咱们自己的事破坏了部队的纪律规矩,你们要靠自己去闯,有本事有能力,在哪里都会有出头之日的。”这番话语既说服了堂兄弟和侄儿,也震撼了周围的人,更展现了一名老退伍军人的大公无私和知行合一。
一次特殊的人生际遇,一场永恒的纪律洗礼。二叔的生命中,永久地烙下了“咱当兵人”的徽记。如今,昔日的热血青年已是两鬓斑白,而这一段跨越世纪的精神守望,却让我这个从军二十几年的人一次次被感动,也常常站在二叔这面镜子前照一照,观容貌、正衣冠、端品行,认真看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革命军人的“好样子”。(作者为北部战区政治工作部宣传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