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他在北京获得了“中国纪录片特殊贡献奖”时,有人激动地写道:“我们很多人都是因为看过他的片子才走进这个队伍的!到如今我们大多已到了退休的年龄,而他依然在战斗!他是我们的标兵、是永远的战士,战士的血总是热的!”
1月下旬,在山东广电大楼里初见72岁的孙玉平教授时,尽管他稀疏的头发几乎退守边缘,笑起来皱纹有些“深刻”,但他的那双眼睛异常有神,“这得益于我多年来的拍摄吧”,他笑着答道。是啊,这份精气神背后,或许正是那份46年来对于电视纪录片不变的热血。
“痴人”孙玉平
说起与纪录片的渊源,不得不提那部让孙玉平一战成名的彩色电影系列片《泰山》。1980年,孙玉平受命为泰山拍摄纪录片。单枪匹马,面对这样一座历史文化名山要搞出点新名堂,其难度可想而知。当时就有人毫不客气地说:“人家电影制片厂大队人马都拍不好泰山,你还想怎么样?!”但孙玉平觉得“要想提高业务水平,就要勇于自讨苦吃,自己对自己过不去,敢于承受压力。”
其间受过的苦难以想象。500多天没有回家,4岁的儿子认不得自己拿着棍子往外赶他;300多次徒步登上泰山之巅,有时候累得直接躺到山路上;为了解泰山文化历史,阅读不下千万字的资料……亦苦亦险,但孙玉平想的从来不是这样做值不值得,抑或能不能成功,而是一门心思全在镜头上。
“来了创意,想到该怎么办的时候,最兴奋了。”如在寻找泰山新四大奇观时,受一句古诗“雨过天门浪作花”启发,孙玉平灵光一闪:天降大雨时,雨水顺着南天门的门洞喷涌下来,形成瀑布,浪在十八盘的台阶上跌落飞溅,这不就是一幅壮阔的“天门飞瀑”吗?
1983 年,孙玉平用汗水甩出来的《泰山》一经播出,不仅荣获全国一等奖,并迅速掀起了泰山热。而此后,孙玉平对于纪录片的热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它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让他一头扎进去,就顾不得花多少力气、冒多大风险。
孙玉平的老伴儿记得,在拍摄我国第一部系统反映省级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的电视系列片《追求》时,因为高度紧张、过度疲劳,孙玉平病倒了,大夫说按心肌梗塞特护,三天三夜不能翻身。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片子,出不来了”。她哭着给他说:“别管片子了,咱顾命吧”。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电视台台长孔祥鹏记得,当孙玉平应邀对“神舟六号”飞船进行全程跟踪采访时,为了拍到理想的镜头,年近六旬的他经常带着40多斤重的设备、行装,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和胡杨林里跋涉拍摄。脚干裂了,用胶布缠缠,袜子磨破了8双。饿了,一口面包。渴了,一口矿泉水。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看到他浑身泥沙的衣服,经常被汗水湿透,泛出白色的汗渍,起早贪黑,昼夜奋战,让我们这些年轻人都自愧不如,称他‘精神领袖’。”
但孙玉平不在乎这些,他清楚记得的是,在神舟六号发射成功后,官兵们给他过59岁生日时,他破例喝醉了。醉人的不是酒,是“三年多来兄弟们肝胆相照、风雨同舟”和纪录片拍摄期间难以言喻的“艰辛、风险与惊喜”,是那“血性的男子汉们精忠报国激情的燃烧”。
“人活着总要做些经过努力能够实现的有意义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人生价值观是在纪录片创作中逐步成熟的。它是我说真话办实事的依托,又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载体。”孙玉平说。
自由和乐趣是最大的幸福
孙玉平的老伴儿给他送了一个雅号“嘴子”,因为他总说要休息,要放松,不再干了,但却总是一部片子尚未搞完,另一部片子的构思又在头脑里萌发、策划、创意。退休以后,孙玉平仍然战斗在他所钟爱的纪录片拍摄的一线。
61岁那年,出于对英雄杨子荣的敬仰,孙玉平行程万余里,单枪匹马全程追踪了杨子荣侦察、打土匪所到之处的足迹,采访了所有能找到的杨子荣的首长、战友、房东、知情者和专家学者,摄制了三集的成片《杨子荣传奇》。春节期间,孙玉平还一个人扛着摄像机在林海雪原爬冰卧雪跋涉拍摄,结果重感冒咳得晚上睡不着觉,后来患双侧疝气病,不得不动手术。但孙玉平却“很满意”,“这是我一生中穷己所能,尽己所为对英雄杨子荣最好的纪念方式。”
而63岁这年,他又奔赴水泊梁山,用5年时间完成了30集纪录片《八百年水浒》。同年轻时一样,从策划、构思、导演、主持、拍影到编辑、撰稿等几乎所有环节,他常是一力完成。而为了追求每一个镜头的完美呈现,在拍摄梁山武术的画面时,年过花甲的他,从不将摄像机抗在肩膀上,而是提在手里,以便于在枪一甩、刀一劈的瞬间,镜头能稳、准、快地追随兵器同步运动。“出来的效果都在这里面,很有意思”,孙玉平得意地说,“他们管我这叫‘摄像机功’。”
此后,68岁又完成了5集《金质山东》。72岁的今天,孙玉平又开始了新的纪录片选题,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招远为党中央延安提供43万两黄金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党史、军史故事再现出来。“每次几乎都是一次艰辛的创作,有坎坷、挫折,甚至是磨难”,“但人就是这种‘怪物’”,孙玉平感慨道,“精神作用在人的机体里能量很大。所以精神健康才是第一健康,当你精神上愉快的时候,创作热情很旺盛,就来不及想疾病。”
只是对于自己“一投入创作就刹不住车的劲头”,他也在考虑怎么把握好度的问题。“老伴儿和孩子已经给我下‘死命令’了,动脑可以,不让用设备了。”但是,他略带狡黠地笑着说,“我还是几乎天天动设备,在客厅里也要拍点篆刻、书法什么的,一天也没闲着。我还有一个梦想,在85岁的时候再完成一部纪录片,要比世界纪录片大师伊文思多干一年,如果不行,还有儿子、孙女,一定把它搞出来。”
“什么叫幸福?”
“人生不在长短,拥有自由和乐趣就叫幸福。”孙玉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