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战役片断
看望受伤的战友。
在黄草岺期间,我除了做好伤员收留和护送工作外,抽空去看了看我们一个团的战友,因战负伤的230团张瑞胜团长和生病的张锡正政委。
天不亮,我和警卫员小伊就出发了。40多里路,一路下坡,我们走得挺快的,没觉着累,早早就到了医院。张锡正政委随部队在赶往长津湖围歼美陆战1师的急行军途中,体力不支累病了。他见到我很高兴,特意给我煮了一锅米饭,我和小伊一分为二。我吃完后没觉着饱,肚子里没有油水。我问了张政委的病情,问题不大,就放心地离开了。
走进张端胜团长地堡时,发现他奄奄一息了。他是在长津湖战役中,带领部队追击敌人时,因数日没吃上饭体力过弱,过封锁线时动作迟缓,腹部被敌人的炮弹炸伤的。医院告诉我,张团长伤情很重,顶多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情沉重地赶紧走到团长身边,我的耳朵靠近他的脸部,才能听到张团长模模糊糊的微弱的声音。他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我不行了,不要告诉小张(团长已怀孕的爱人)。”我听到团长和我别离的话,心中非常难过。我们在一个团,同时入朝作战,眼见着团长就要离开我们,我因为有任务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只能强忍着泪水,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张团长。
我又顺道去看望了我们一个师的战友,因战负伤的229团副团长刘学山(六十年代末,他任77师师长,我任政委),他只是脚负伤了。刘副团长给我端来半锅饭,我非常饥饿,端起锅来就吃,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吃多少,反正就是不觉着饱,入朝以来基本上没有吃过饱饭。
两天以后张团长牺牲了。他是26军入朝作战牺牲职务最高的领导干部之一。当时我军医疗条件很差,就地抢救,做不了大手术,特别是内伤,向后方转移,输送条件又不具备,没有直升机,靠汽车也不行,美军空袭随时可以将其击毁,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伤员就这样不治而亡的。
为一包盐与敌机智斗,死里逃生。
在看望伤员返回住地的路上,我和警卫员小伊在路上拣到了一辆胶轮车,车上装有一百多斤咸盐。我想,这可是个好东西,带回去给伤员同志们吃。
回住地的路上,一路尽是些上坡,还有冰雪,路又滑,走不了多久,就浑身冒汗。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在我脚下的路面上打来一颗子弹,冰渣四溅。小伊说:“飞机来了。”我说:“你向北我向南散开。”说完后,我们俩人与一架敌机打了20多分钟的游击战。看样子,这家伙非要消灭我们不可,可我们俩都有对付敌单机的经验,它奈何不了我们。敌机向我们俯冲扫射多次,我们向侧面躲开,钻进树林,敌机找不到目标,胡乱扔了几发炸弹,扫射了一阵子,扫兴地飞走了。对付敌机的扫射轰炸,要胆大心细,不慌张又不马虎,巧妙应对,方能化险为夷。
我和警卫员小伊推着盐车,天很晚才回到住地。
在地窑里过元旦。
我和团政治处副主任孙名广同志,还有警卫员、通讯员等五六个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地窑里。这个地窑,是依山而建,在一块较大的沙石石板里凿出来的,进出口很小,窑里边有一人多深。白天,敌机来轰炸,我们躲在里边。晚上,我们几个睡在里边非常拥挤,翻一翻身子,动一动腿都很困难。但在朝鲜战场上,这是“最高级"的住处了。又能防空,又能保暖。当时,我们团指挥所就安在这里。
1951年元旦到了,伙房通知我们,77师发给我和孙名广同志每人7斤馒头,我们只吃了两顿就没有了。一个是我们"肚子”大,一顿吃很多。另外一个,就是有人"帮助"我们吃,我们分了些给其他同志吃。不过,这总算在元旦期间改善了伙食。
再次与敌机周旋,敌机摔下来了。
在一个晴天的早饭后,我到黄草岺附近的伤员住处,去看望他们。在路上被敌机发现,它无论如何也不放过我,
我还是用躲飞机的老方法对付空中的敌机,可与敌机周旋了不到10分钟,不知为什么,那个敌机却一头撞到山顶上,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接着又来了两架敌机,围着山顶转了几圈,胡乱扫射了一通,飞走了。
我到摔下来敌机着火的地方看了一会,敌机驾驶员被摔死烧焦,手枪被烧成废铁,我拣回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这把刀子摔出去足有30多米远。
有惊无险,我又躲过了一次敌机空袭。
吃上了朝鲜苹果。
在黄草岺完成接送伤员任务后,我们去前方寻找部队。
从黄草岑出发向南走去,下山的路程,走了整整一天。下山的路上,满山遍野全是大雪覆盖,大雪深到膝盖处。走下山来,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突然不见雪迹了,气温没有那么寒冷了,也见到村子里的群众了。我们经过五老里时,村边上满是苹果树,遇见果农房东,我们没有朝鲜币,房东示意可以用被单换苹果,孙名广用自己的被单换了一篮子苹果,给我和几个人分了。我们几个装在早已空了很长时间的粮袋里。晚上行军渴了就吃,没想到,天亮以前就吃光了。
在战火纷飞的朝鲜,我第一次吃上了朝鲜苹果,那苹果可真好吃。我想要是不打仗,在和平的环境里吃上美味的苹果,岂不更加美好吗。
几天以后,我带领随行人员,克服寒冻、饥饿等困难,终于找到了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