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们的父亲王乃征诞辰100周年,去世10周年。
王乃征,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王尽美烈士的长子,1919年1月出生于山东省诸城市枳沟镇大北杏村(时属莒县)。
1925年8月19日(农历七月初一),祖父王尽美逝世时,父亲刚刚六岁。
此后,家中只有他的老奶奶、奶奶和母亲三代寡妇,带着他和二岁的弟弟艰难度日。虽然组织上给予了一些资助,家中有了几亩薄田和几间旧屋,但生活仍然艰涩,父亲和叔叔面临辍学的境地。多亏他奶奶坚定认为,只有读书认字才能有出息,带领全家克服困难,才得以让父亲和叔叔继续上学读书。
父亲先在本村的小学读到了四年级,后又到私塾读了几个月。私塾的塾师,是曾经教过祖父王尽美的张玉生先生。因当年祖父聪慧伶俐,深得张先生喜爱,他也十分了解我们家中的境况,因此对父亲和叔叔特别照顾。父亲后到莒县小学继续读书,再转至枳沟读高小。期间,因学习优秀,每次考试总是第一,被同学们起了个“大第一”的外号。
父亲高小毕业后,考取了诸城省立第十三中学四班。在诸城读书期间,父亲接到了王翔千[]先生的来信。王先生是当年与祖父一起传播马克思主义、建立山东早期共产党组织的战友,家境殷实,当时在莒县教书。暑假期间,王先生特意来到诸城,约父亲与王先生的几个子女一起吃了顿饭。
见到我父亲后,王先生显得特别高兴。他首先表态说 ,今后我父亲上学念书的费用由他完全承担,只要他的子女能念,我父亲就能念。这使我父亲深受鼓舞,心中十分温暖。接着,王先生就叙说起当年与祖父一起开展革命活动的情形。 桩桩件件,生动详实,王先生讲得十分激动,似乎把在座的年轻人当做了演讲的对象。接着,他劝导父亲:现在还年轻,一定要好好读书学文化,不要过早参加社会上的各种政治活动,以免不辨好坏而走错了路。他特意嘱咐父亲,一旦成熟起来,就要为穷人而奋斗,就要参加你老子的那个党——中国共产党!
我父亲回忆,这次相聚和谈话,在他的人生中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义。这是父亲初谙世事后,第一次较为完整地了解了祖父的事迹,明白了许多大事,懂得了许多道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启蒙。
在王先生百岁诞辰时(1988年),父亲怀念使他“青年倍受益”、应“称师长”的王翔千先生,特手书诗作,曰:
举灯指我路,出资助我学;
厚恩寒泉去,深情暖心窝;
今逢百岁日,挥泪唱颂歌!
1935年,父亲报考济南省立第一中学,顺利通过初考。但不知为何复试却未中,父亲遂决定先回家,以待第二年再考。时逢河南大灾,管帅办了灾民小学,父亲就去当了几天临时教员,后来又到枳沟母校当教员,每月能拿回16元钱贴补家用。
1936年,父亲考中曲阜第二师范学校。在曲师期间,父亲不仅认真学习文化科学知识,而且也热衷文体,喜欢弹琴吹号,尤其善打篮球,成为校篮球队主力队员。
在读师范期间,由于参加军训,使父亲受到了最初和基本的军事教育。当时在学校担任军事理论课的教员,都是正规军事院校的毕业生,而负责基础训练的全是韩复榘手下的基层军官,战斗经验丰富,要求严酷,动辄打骂,“把三千多名活蹦乱跳的青年学生整治的老老实实”,练的“枯干黑瘦”[]。不过,父亲也由此而学到了必要的军事理论和射击、刺杀、拳术、器械体操等基础技能。
在曲师期间,父亲参加了反对校长克扣、贪污学生津贴的学潮。父亲出于义愤,破开仓库拿出军训用的木枪,冲进校长宿舍,把室内家俱等刺了个稀烂。父亲事后才得知,此次学潮有共产党组织领导,他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启发、教育和锻炼。 当时,国共两党正在学校青年知识分子中,争相发展自己的队伍。有已经入了“洛阳官校”(即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同学,多次劝说父亲跟“正统”的国民党走。但通过这次学潮的亲身经历以及之前的所见所闻,使父亲逐步看清了国民党贪污腐败(那位校长就是国民党员)、不堪民族发展大任的实质,更加坚定了要走一条正确之路的决心。
1937年秋,抗战形势趋紧,曲师停课,父亲返回大北杏村。
回到家乡后,父亲与大北杏村的一批同学,包括王东年、王遇民、王家馨等人组织了读书会,每天阅读报纸,也看一些世界知识大众哲学等。此时,这些知识分子们内心十分不平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今后怎么办……经过讨论,大家认识逐步统一:共产党的主张有道理,只有它才能救中国。于是大家决定投奔充满希望和活力的中国共产党。但此时大家并不知共产党在何处。后来有人提出,我父亲是“老共产党员王尽美的儿子”,应该能找到共产党。父亲就决定,去找王翔千先生。
1937年10月上旬,父亲赶到诸城相州的王先生家。在王先生家中,恰逢他的大女儿王辩大姐,她是和祖父一起参加革命的老前辈。1932年10月至1937年10月期间,诸城境内没有共产党的组织,根据党组织的安排,王辩和赵志刚以及共产党员董昆一一家,来山东从事抗日工作,3人在诸城县相州镇成立中共诸城临时特别支部,期间,领导成立了相州支部。这时,正在苦苦寻找党组织的父亲来到了相州,父亲说明来意后,大家都非常高兴,赵志刚和董昆一当场就向父亲讲解了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宗旨和纲领,党员的权力义务等等。他们还着重讲解了党中央最近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赵志刚还特意向父亲口述了毛泽东同志刚刚写就的反对自由主义等文章的主要内容。然后就介绍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时,父亲年方18岁。之后,父亲带着党组织赋予发展组织和开展抗日武装斗争的任务回到了北杏。
父亲回到北杏村后,立即发展王东年、王遇民和王家馨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来到北杏村东南岭上,围坐在一块“饽饽石”(裸露于地表的山石)周围,并在青松翠柏上,悬挂鲜红党旗,举行了入党宣誓仪式。后经中共诸城临时特支批准,北杏村成立了第一个党支部,按照党章的规定,父亲被推选为支部书记,王东年为组织委员,王遇民为宣传委员。
自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活动,在北杏村一带逐渐开展起来。自祖父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16年后,父亲也终于踏上了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道路。
1938年1月,我母亲臧校先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后,叔叔、婶婶都入了党,一家人相继走上了革命道路。
1937年12月,中共诸城临时县委秘密成立,赵志刚任书记,董昆一任副书记,王辩、王乃征、王少云等3个党支部的主要负责人为临时县委成员。1937年12月,经中共诸城临时县委批准,北杏支部于与莫正民[]为首的地方武装开始合作,建立抗日武装。在这个队伍中,成立了由北杏支部全体成员组成的政训处,并派支部中年龄大、家庭社会影响也大的王东年任主任。这支队伍经驻莒县的“第五战区高参兼第二路抗日游击纵队司令”刘震东将军委任,有了正式番号:“第五战区第二路游击队独立第二支队”(有的回忆是“第四游击区独立第一支队”),莫正民任司令。父亲和北杏支部成员一起,宣传我党抗日主张,举行讲演、张贴标语、教唱革命歌曲等,加强对部队的思想教育。从此,父亲走入了毕其一生的“入军列”生涯。
2018年11月,笔者回家乡采访,在李家北杏偶遇一位95岁的老人李善周,他十三四岁时,亲眼见过我父亲带着队伍,驻在他邻居家中42天。他仍清晰地记着我父亲带队操练和教士兵及乡亲们唱歌的情形,歌词是“请看那大苏联,学会建共产,没有土匪没有穷汉,请过太平年……”
在北杏支部强有力工作下,这支部队日渐军纪严明、爱护百姓,影响逐渐扩大,很快由最初的30多人扩充为1000多人。到1938年2月左右,已经发展为3000余人,以我党为主的政训处也扩展为政治部。自此,该部队在管帅、石岗、东莞、井邱等地区,开始聚杀土匪汉奸、破袭日军交通线等战斗,不断取得战果。如,1937年底,该部曾夜袭徐家官庄,歼灭马姓土匪部50余人,缴捷克式机枪1挺、“花机关”冲锋枪20余支(这些枪械系该伙土匪毒杀国民党青岛海军陆战队散兵所获);1938年春,该部曾攻破敌伪势力控制的杨家夏庄,全歼伪军和地主武装600余人,缴枪500余支,开仓济贫,使方圆几十里的贫苦农民普受救济,轰动鲁南。
1938年2月,在改造蔡晋康游击队过程中,由于受反动分子排挤,进入该部的共产党员和先进青年被迫全部撤出,组成“一百单八将”队伍南下,到徐州进入东北军万毅同志的部队。临行前,中共诸城临时县委研究,认为对莫正民队伍的工作很有成效,决定北杏支部继续留下改造、发展和掌握这支队伍。之前,北杏支部闻知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第四支队六大队于沂水成立,曾派人前去联系加入八路军,不料被以“成份复杂”为由拒绝。自此,北杏支部开始独立展开工作。
1938年夏,国民革命军69军新编第6师进驻莒县。该军政治部即由我党钟辉和刘居英同志为主。同时,师长高树勋与蒋氏集团有矛盾,倾向我党统一战线政策。北杏支部适情决定与该部取得联系,使莫部受编为该师独立旅,下辖三个团,莫正民为少将旅长。
1938年秋,该旅奉命开往冀鲁边区一带,继续抗击日寇进攻。期间,由于宣传整训工作有力、作战有勇有谋,父亲深受莫正民信任。北杏支部为进一步掌控这支队伍,提出让父亲到旅部警卫连任连长,莫权衡利弊,欣然同意。该连武器装备精良,人员均为老兵,实为莫旅真正的亲信主力,人称“一个团不换”。父亲到这个连队后,利用自己是本部队创建“元老”的资本,加强政治工作,很快建立了威信,部队战斗力更为提高,成为北杏支部直接掌握的重要军事力量。
1938年冬至1939年春,莫旅进至山东庆云、河北盐山一带。此时,抗日战争已进入战略相持阶段。1939年1月始,国民党掀起抗战时期第一次反共高潮,69军内的共产党员开始分批撤离。已是军长的高树勋政治态度摇摆,致使负责北杏支部与肖华支队(八路军115师东进支队)联系的张镛[]同志被害。莫正民为保少将旅长宝座,也开始警告我父亲等“勿再宣传共党主张”。此时,父亲等人的身份已经公开,形势危急,根据上级指示,在莫部的共产党员全部撤离。父亲撤离时带走六名战斗骨干和部分精良武器,曾被二个骑兵连追杀,经血战万幸摆脱。
共产党撤离后,莫旅陷入混乱,一度当了伪军。1944年11月,为配合解放莒县战役,莫正民最终起义,受到罗荣桓等首长致电嘉奖,并于194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父亲撤出莫部后,于1939年夏回到鲁东南特委,先在八路军山东纵队后方司令部民运部任民运干事,并继续出入虎穴,从事搞武装、拉队伍等工作,曾经历多次反复和险境,九死一生。1942年,策动莒县伪保安大队王士骥连队起义,该连后编为我滨北分区警卫二连;还曾打入许树声部,拉出一个大队(营)加入八路军,并在反击许树声的围剿和攻击许部所属徐剑超部等战斗中,缴获迫击炮1门、机关枪3挺,战利品若干,受到上级表扬。
1943年6月,父亲调入台潍大队,后改编为莒北县大队,任二连连长、大队参谋、大队长等职,组织参加了袭击康棣沟日伪据点、管帅据点奔袭战、斗窝反击战、墙夼东北公路伏击战、管帅以南伏击战等,以及诸多次反顽战役、反“扫荡”、反“蚕食”战斗。
1944年11月,父亲率部参加莒县战役后,因所带部队战斗力强、表现突出,奉命“升级”至主力部队滨海军区,受到梁兴初、刘西元、江拥辉等首长的热烈欢迎,并任命父亲为滨北军分区作战科参谋,而他所带的二连则“升级”为十三团第八连,后成为解放军著名的“万岁军”的一部分,在该部队军史中留下了父亲的名字(八路军十三团,即后来的解放军三十八军一一二师三三五团)。
抗战胜利后,高树勋率部在河北起义。他通过中共西北局致电华东局,指名调父亲到该部协助巩固部队。华东局组织部门领导对父亲说,因你曾在高部莫正民旅工作过,组织上和高将军都非常信任你,这次去将担负重要的领导职务,有利于个人锻炼和发展。但父亲既不愿再做起义部队的稳定工作,也不想做“大官”,一心想到最艰苦的一线去战斗。经反复争取,组织上同意了父亲的要求。这时,东北国共间已经爆发战斗,正缺乏有实际作战经验的干部,根据党中央的战略方针,八路军山东军区正在抽调主力挺进东北,于是,组织上命令父亲奔赴白山黑水。
1946年春,父亲由烟台栾家口码头登上汽船,经两天一夜渡过渤海,到达辽宁丹东附近的大孤山。此前,母亲正在诸城城南的孔戈庄做妇女工作,父母二人虽约好在莒县县政府门前会合,但因我大哥王德身体有病,母亲未及时赶到,作为带队负责人的父亲为照顾大局没有再等,就命令出发了。后来我母亲只好只身背着二岁的大哥,当年秋天才渡海到东北。
父亲到东北民主联军报到后,先后任南满军区队列科长、安东军区作战科长兼军区警卫营营长等职。在随后的解放战争中,他参加了1946年10月的新开岭、“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等战役。1948年初,在围困本溪的战斗中,面对清一色美械装备的国民党青年军207师,身为警卫营长的父亲率尖刀排冲锋在前,击溃这个“王牌的王牌”一部。
1948年11月,沈阳解放后,因作战勇敢并文化程度较高,父亲深受各级首长看重,辽沈战役刚结束,父亲就被调入沈阳,任东北军区司令部作战处队列科正团职参谋。
自此,我们全家进入城市,生活相对稳定下来。只是可惜,在解放战争期间,因为战事倥偬,没有等到解放,我们家曾连续夭折了二个孩子;而母亲从山东背到东北的大哥,也因沉疴深重于1958年去世。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父母强压中年丧子的悲痛,继续秉承初心,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家和民族奋斗着。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东北军区为完成在兵员、装备和后勤方面对志愿军的全力保障,进行了扩编,父亲就任新成立的军务处编制科科长,后任军务处副处长、军务部部长、动员部部长等职。期间,父亲多次跨过鸭绿江,竭尽全力完成对志愿军的保障工作。
1952年秋,为使我军更多的高级指挥员取得现代化战争的经验,军委向全军下达了“轮流参战”的动员令。父亲立即积极申请,终于作为东北军区第一批轮流参战的干部,再次跨过鸭绿江。在朝鲜桧苍志愿军总部,父亲等受到彭德怀、邓华等首长的接见,并根据彭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指示,分赴各个前线,到师团一级任职,直接参战。父亲后来总结说,这次参战,使他接触到了当时最现代化的战争,在兵力部署、阵地编成、兵种协同以及后勤保障,特别是坑道运用方面,都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经验。
晚年时,父亲曾以若干诗作,回忆那场战争的惨烈。其中,有一首“小兵大唱战歌行”的诗,描述了父亲乘坐吉普车与美军飞机搏斗的情景:
敌机滥炸施威风,我车进退又骤停;
山姆弹绝呕气走,小兵大唱战歌行。
每当我们读起这首诗,都会在眼前浮现出父亲在烽火硝烟中的英姿,都会感受到父亲那种高昂的战斗意志和乐观主义精神。
1955年,父亲被授予中校军衔,荣膺三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三级解放勋章。
1960年晋升为上校军衔。1988年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功勋荣誉章。
1966年3月,父亲调任吉林省军区参谋长,后任副司令员。
在史无前例的“文革”动乱期间,父亲坚决执行军委命令,率部坚守省委机要档案库,忍辱负重,成功制止了党和国家重要机密文档被哄抢的恶性事件;奉命担负制止武斗领导工作后,为制止那些悲剧、挽救尽可能多的无辜生命,父亲经常数天数夜无法回家。我们曾看到他深夜回家后,和母亲两个人避开我们,擦洗身上被“造反派”打出的鲜血、缝补被撕破的军装。父亲的战友曾告诉我们,面对乌黑的枪口,父亲曾大义凛然,不无鄙夷地喝斥:“还想枪毙我?!你没这个资格。我提枪杀日本鬼子时,你出生了吗?!看你连个枪都抓不稳,小心点吧,别走火把自己打喽……”
“文革”结束后,为了抢回被耽误的时间,他拼尽全力工作,认真贯彻党中央、中央军委关于军队建设的一系列指示,经常深入基层调查研究、指导工作。他走边防下部队,为基层分忧,为官兵解难,总结推广了很多行之有效的经验,赢得了广大官兵的尊敬和爱戴,为我军的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1983年,父亲退居二线。但他仍然努力工作,除担任吉林省军区顾问外,还因军事学术水平较高而担任沈阳军区学术委员会副秘书长,继续下部队调研,整理和撰写了一批有关军队建设方面的文章,受到军委高度重视与评价。
1985年,父亲正式离休。
离休后,他仍然十分关心国家、军队的建设,坚持读书看报,关心时事。
父亲一生既坚持原则,又眼光长远。1987年台湾刚刚开放老兵回大陆探亲,父亲就在家宴请几位山东籍的国民党老兵,席间亲情浓烈,言谈甚欢。当他看出我们有些担心时,特地离席手书“共御外辱,血浓于水”八字,使那几位老兵感动地泪流满面,也使我们释然。
本着一名共产党员和革命后代的责任,父亲曾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对整理、挖掘和抢救祖父的革命史料,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离休后,他不顾年迈体弱,风尘仆仆,走访祖父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采访当事人,与家乡的党史部门密切合作,协调沟通各地相关部门,为丰富和填补我党创建史做了大量的工作,撰写和发表了大量有关党史研究和回忆祖父革命活动的文章,在丰富完善史料、弘扬革命传统、传承我党初心、激励青年一代健康成长上,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他十分关心青少年的培养和教育工作,经常深入厂矿学校讲革命传统,传播党的创新理论,深受广大青年的欢迎,多次被评为沈阳市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等。
父亲一生爱好广泛。他喜欢演奏胡琴、口琴和钢琴,经常在工作之余,把我们叫到一起,各自拿起喜欢的乐器,开“家庭音乐会”。回想起来,乐音绕梁仍在,亲情隽永如斯……
父亲的象棋棋艺精湛,多次获全沈阳军区的象棋比赛冠军。他也喜爱体育运动,沈阳军区篮球队刚成立时,他曾担任特约顾问,而乒乓球、台球也几乎陪伴了他一生。他自幼喜爱书法,是沈阳军区书画协会理事、全军书画协会会员等。他的作品集政治性、艺术性和知识性于一体,多幅佳作已被各历史纪念馆和博物馆收藏,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他更愿意以诗抒发情怀,其诗文既古朴典雅,又充满军人的豪爽,别具一格。
父亲经常说,多掌握文体技能,不仅能陶冶情操、完善自身,而且,从祖父和他自己的亲身经历看,这也是必要的工作技能。在他影响下,我们也都向德智艺体全面发展努力,既认真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也不断提高文体素养,得以受益终身。
父亲一生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不仅自己从不利用家族名声和职位谋取私利,更是严令我们不许炫耀,只能“记住责任,严于律己”。由于历史的原因,父亲在个人革命历史上曾长期受到不公正待遇,甚至出现过他的党龄比他任党支部书记时发展的党员还短的“怪事”。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闹情绪影响工作,在我们和许多老战友表示不平时,他总是说“我只信奉‘实事求是’,必须相信组织。”反而,当他的老战友遭遇不公时,他则四处奔波,说明情况、书写证明材料。暮年时,他曾不无愧疚地跟我们说过,他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我们的母亲:他曾“利用职权”,因为名额原因照顾他人,主动二次压低过母亲的荣誉和待遇。
父亲一生乐观向上,儒雅风趣,关爱他人。无论是他的老上级、老战友、老同事还是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人,都十分敬佩他的高尚人格,深受大家的尊敬与热爱。
父爱如山。他对我们子女要求非常严格,但从不训斥或长篇大论,从来都是以身作则,潜移默化,身教重于言教。
每当看到他的身影,我们就知道该如何去处世为人;
每当围坐他的身边,我们就会感到深入心底的融融亲情;
每当听到他的声音,我们就会充满信心,战胜一切困难和恐惧!
2009年6月,父亲病重住院。身体已经十分虚弱的他,仍然坚持几十年的习惯,读书看报,了解国内外大事。6月8日凌晨4时25分,他已经举不动轻如飘絮的一张《参考消息》,但他仍然命令在病床前的王军:“你举着,我看……”
4时30分,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我们耳边,永远回响着党和人民对他一生的总结和评价:
“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我军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在七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始终对党、对人民、对军队、对共产主义事业忠心耿耿;他具有出色的军事指挥和组织才能,为革命,他赤胆忠心贡献突出;干事业,他忠于职守鞠躬尽瘁。他忠实地践行了父亲王尽美‘希望全体同志要好好工作,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彻底实现而奋斗到底!’的遗愿……”
父亲,您永远是我们可以依傍的精神高山,永远是我们心灵得以慰藉的港湾。
永远的父亲,永远的怀念!
此文已发表于《山东党史》,“乃征乃战乃永生——怀念永远的父亲”,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院(山东省地方史志研究院),内部资料,2020第6期/总第117期,P45~52。
(作者王枫、王毅、王军为中共一大代表王尽美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