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红、军!我、们、红、军——”
湖南南部山区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小红军们一边行军,一边盯着前面一个人背包上的小木板,木板上写着要学习的生字。大家边走边读,很是认真。
“我、我,我们的们;们、们,我们的我——”“小迷汉”吃力地读着。
“‘小迷汉’,你念‘我’,跑到‘们’那边儿去干嘛?” 樊二狗予以纠正。
“小迷汉”解释说:“我想连起来一块儿念,也许这样记得牢。”
“那你也不能乱串‘们’啊!你应该这样念:我、我、我我我我;们、们、们们们们——”樊二狗念出来有点儿像狗叫。
其他的小红军也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学习生字。
傍晚时分,当部队来到九峰山半山腰上的时候,宿营的号声响了,小红军们被安排住在一个小山洞里。大家按照田干事的分派,各自找好自己的位置,有的往地下铺草团,有的忙着晾衣服。山上风很凉,花娃找来树枝,在洞口支了个木架子,上面搭上蓑衣,为大家遮风御寒。
“孩子们,吃饭啦——” 不一会儿,老炊事班长一手拎着一小桶米饭,另一只手端着一个小缸子,来到小红军身边。
“老班长,吃什么饭,这么香?”樊二狗吃饭最积极。
“大米饭,每人还有两个辣椒!
“噢——吃大米饭喽!”樊二狗叫起来。
老炊事班长给小红军们分发饭菜。
花娃没有过来,依旧忙着干活。
老炊事班长招呼他:“花娃,快来啊!”
花娃迷惑地问:“老班长,刚刚不是吃过饭了吗,怎么又吃啊?”
“刚刚?你说的那是早晨饭,现在都快晚上了,一天了,你肚子不饿?”
樊二狗抢先喊着:“饿,我早就饿了!”
六儿冲着樊二狗呛了一声:“你就知道吃!”
樊二狗辩解着:“我就是饿了嘛!”
“吃饭走路,走路吃饭,这红军当的真没意思!”花娃显得很没情绪。
“有意思,我喜欢!”樊二狗端着饭狼吞虎咽地吃着。
“二狗,你慢点儿吃,我这儿还有好的呢!” 说着,老炊事班长把小缸子打开,一股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哎呀,真香啊——”小红军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肉味儿,我闻到过的——”樊二狗大声喊道。
果然,小缸子里面盛着几块小肉片。
小红军们难得见一次肉,一个个凑上去闻了又闻。
老炊事班长说:“这是警卫营的同志们在山上打了一个野猪,送给总部首长的,总部首长舍不得吃,转送给了医院的伤员,还特意给你们留了一点儿!”
樊二狗馋地口水都流出来了:“太好了,我们有肉吃喽——”
“我不喜欢吃肉。”花娃说着,端着饭碗走到一边去了。
“我也不喜欢。”“小迷汉”、六儿看了一眼也走开了。
“孩子们,既然总部首长送给你们吃,大家就吃嘛!”老炊事班长劝说着。
英子说:“二狗年纪最小,让他吃吧!二狗吃了好长劲儿!”说罢,她也走开了。
樊二狗直勾勾地盯着老炊事班长手上的小缸子,情不自禁地用手抹了抹嘴。
看到所有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樊二狗很是不解。
“二狗,既然他们都不吃,你就吃了吧!”老炊事班长见此情景,就把盛着肉的小缸子递到樊二狗面前。
樊二狗先是看看老炊事班长,然后看看这个人,瞧瞧那个人,最后摇了摇头。
“嗯……我也不喜欢吃肉。吃了肉会头晕的——” 樊二狗梗着脖子说道。
英子劝说道:“二狗,你就吃了吧。吃了肉走路会很有劲儿的!”
“真的?!那我可真吃了——”樊二狗终于忍不住了。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成。
樊二狗一看大家一致赞同,二话不说,从老炊事班长手里一把端过缸子,没怎么嚼就把肉吞了下去,吃完了还不住的往嘴里倒汤。
老炊事班长看着樊二狗吃肉的样子,禁不住悄悄地抹着眼泪。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大家忽然发现罗妹子不见了!经过一番找寻,英子发现罗妹子晕倒在山坡的草丛里。原来罗妹子从早晨开始就拉肚子,到现在已经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军医赶来检查后说,罗妹子腹痛,腹泻,寒颤伴高热,是得了痢疾。
“痢疾?!”花娃从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军医说:“是痢疾。由于连续的阴雨天气,加上部队长期疲劳作战行军,战士们抵抗力下降,部队里已经有二百多个病号。”
花娃问:“那怎么办?”
“留下。已经有很多人留下了。”军医的话很肯定。他说着,取出两个小药片递给田干事。“这两片药马上给她吃上,然后想办法把她安置好吧。”军医说完,离身而去。
听说罗妹子要被留下,花娃、六儿、“小迷汉”、英子、樊二狗顿时有些慌神了。
“田干事,我不想留下……”草铺上,罗妹子有气无力地说。
“罗妹子,蒋介石已经调集了大批军队来围剿红军,为了冲破敌人的包围,红军要继续长途行军打仗,我们以后的处境会更困难。”田干事说道。
罗妹子坚持着说:“田干事,我,不想离开你们……”
“我们也不愿意离开你!可部队马上就要行军,现在只能这样。”
樊二狗急了:“罗妹子,你干嘛要得痢疾呢?”
“小迷汉”难过得问:“罗妹子,你病好了还来找我们吗?”
罗妹子无力地眨了眨眼睛。
这时,有两个大红军抬着担架来到罗妹子身边。
“英子!二狗……‘小迷汉’……六儿……,你们好好走,千万不要掉队啊……”罗妹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恋恋不舍地说。
“罗妹子——”英子哭了,她走上前把自己的斗笠盖在罗妹子的担架上,两个小姐妹相对无言,依依惜别。
罗妹子被抬走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花娃、六儿、“小迷汉”、英子和樊二狗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小伙伴远远离去。
远处山峦苍茫,细雨蒙蒙。
一条大河,蜿蜒流过湘南大地。这条河的名字叫潇水,1934年11月下旬,小红军们随大部队行军来到这里。
“哎呀,这河水可真清啊,在里边洗洗衣服该多好!”看着清淩凌的河水,英子不由地跑到河边拨弄着。
“嗯,这么清的河水,一定很好喝!”樊二狗用手捧起水来就喝,没想到河水非常凉。“哎哟,凉,太凉了——”
英子看见二狗的样子,笑了起来:“都到立冬的时候了,河水能不凉嘛!”
花娃问道:“田干事,咱们走到什么地方了?”
田干事说:“这地方叫道县。听首长说,过了潇水,再过了湘江,我们很快就能跟贺龙率领的红二、六军团会合了。”
“小迷汉”又问:“这儿离瑞金有多远?”
田干事回答说:“道县离瑞金大约1000多里了!”
“啊?我们已经离家1000多里了?!”“小迷汉”听罢很惊讶。“都这么远了,也不知道我娘和金娣她们怎么样了?”
六儿问:“‘小迷汉’,想媳妇儿了?”
“小迷汉”:“嗯,也想我娘。花娃,我想回家——”
“‘小迷汉’!你真丢人,还没打仗就想回家?”花娃觉得“小迷汉”这话很扫兴。
樊二狗也笑话地说:“就是!当初他还说我呢!”
英子细声细语地说:“‘小迷汉’,现在回家,你见了金娣怎么说?说没等打仗就跑回来了?!”
“小迷汉”:“都走了1000多里了,也没打仗啊?”
就在这时,只见两架敌机从天上轰鸣而来。
“敌机要轰炸了,快卧倒——”田干事赶紧招呼大家隐蔽。
几乎同时,天上落下了炸弹,随即响起了爆炸声,密集的轰炸卷起的烟尘,顿时淹没了周围的一切。
“部队加快步伐,快速前进!”硝烟中传来急促地喊声。
花娃他们跟随部队快速行进。越往前走,就听得前面不断传来枪炮声和飞机轰炸声。
“听,枪炮声这么激烈,前边一定是打起来了!”花娃一边听、一边判断着。
“花娃,我们快上去吧!”六儿焦急地请战。
“小迷汉”说:“不行!田干事说了,不让我们到前线去。”
“你不是想打仗吗?怎么真打仗了你却害怕了呢?”六儿说。
“谁害怕了?我是怕田干事批评我们。”“小迷汉”辩解着。
“那我们也不能总这样躲着呀!”樊二狗也着急了。
这时,田干事急匆匆地跑来,只见他满身都是血迹。
“田干事,你怎么啦?”花娃关切地问。
“别问了。花娃,你们快跟我到战地救护所!”田干事一挥手,带领着小红军们急匆匆往前边跑去。
走了没多远,田干事带领小红军们来到一条大江的斜坡上,这里搭着一个简易帐篷,不断有红军战士把伤员抬到这里。这时,军医匆匆过来。
田干事大声地说:“军医同志,你要的人来了!”
“我要的是救护员,你弄些孩子来能干什么?”军医看见来的都是些孩子,很是不满。
“所有的人都上去了,后边只有他们了!”田干事大声喊着。
“那好吧。你,还有你,跟我来——”军医指指了花娃、六儿和“小迷汉”,回身走进帐篷。
当花娃他们跟着军医走进帐篷时,眼前的景象把他们惊呆了——这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红军战士。
“哎呀,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花娃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三个人,赶快把牺牲的人抬出去!”军医冲着花娃、六儿、“小迷汉”喊道。
花娃、六儿、“小迷汉”万万没想到军医让他们去抬死人,三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们耳朵聋啦?我叫你们赶快把牺牲的人抬走!!”军医几乎是在吼叫。
花娃、六儿、“小迷汉”三个人这才醒过神儿来,战战兢兢地上前去抬死去的红军战士。
“你们俩,赶快为活着的伤员进行包扎!”军医又给英子和樊二狗下命令。
樊二狗感到很奇怪:“爆炸?他们还活着,怎么还要爆炸?”
“是包扎,不是爆炸!我的天哪——”军医大喊着。
“花娃,你们要听从军医同志的指挥!”田干事说罢,立刻转身而去。
很快,花娃、六儿和“小迷汉”胆子大了起来,他们干得很麻利,把一个个负伤的红军战士抬进来,把牺牲的伤员抬出去,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并且为他们整理好衣服……
英子也学会了护理伤员。每当军医喊完话后,她就会马上来到需要帮助的伤员身边,或者包扎伤口,或者为其擦拭血迹,或者喂水喂药……
樊二狗则从死去的红军战士身上解下带血的绷带,然后英子再把这些绷带捆成一团,拿到江边去洗干净……
“快来人啊!这位伤员快不行了——”帐篷门口,一个小个子战士喊着叫着,背着一个大个子伤员走进来。
花娃赶紧上前帮忙接下伤员,当他把伤员安置好时,突然发现送伤员的人竟然是罗妹子。
“罗妹子?!”
“花娃!?”
战场上意外相逢,两个小伙伴又惊又喜。
六儿和“小迷汉”和樊二狗闻声也跑过来。
花娃惊喜地问道:“罗妹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罗妹子脆生生地回答:“收容队把我安置在一个烈属大娘家,她给我吃了一些草药,我肚子很快就好了!”
“你是怎么找到大部队的?”
“那个大娘说,红军就在敌人飞机去的方向,她带着我一直送我过了潇水河,来到湘江边,看见了红军的后卫部队她才回去的。”
“我想过的,你一定会回来!”再次见到小战友,花娃格外高兴。
罗妹子看着浑是血迹的樊二狗说:“二狗,你都学会包扎伤口啦?”
樊二狗得意地说:“那当然,我现在什么都会!”
“英子呢?英子在那儿——”罗妹子急切地想见到英子。
樊二狗说:“她到江边收纱布去了——”
“我去帮她——”不等二狗说完,罗妹子早已跑去找英子了。
这时,湘江两岸枪炮声响成一片,天空中的硝烟几乎遮蔽了整个江面。由于死伤的人很多,江水都已被鲜血染红了!
英子正冒着危险把晾干的纱布收起来,她怀里已经收了一大包。
“英子——”罗妹子来到江边,冲着英子高兴地喊着。
“罗妹子?!”英子回过头来,发现是罗妹子,也高兴地喊起来。
英子抱着纱布朝罗妹子跑去。
罗妹子也快速地朝英子跑来。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有一驾敌机从英子的背后飞来。
“英子,敌机来了!快卧倒——”罗妹子大声喊着。
“哒哒哒——”当英子回过身去看的时候,敌机已经吐出了一串火舌。几乎同时,英子胸前蹦出几团血迹,她中弹了!她身子软地倒了下去——
“英子——”在罗妹子撕心裂肺地喊着,
就在湘江岸边,罗妹子归队了,英子却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