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臧校先是三八年入党的抗战老兵,身经百战,历经沧桑。
她腰有伤。70年代一次回山东老家,全家准备登泰山,父亲对母亲的腰表示担心,但她一笑了之,自己到医院打了“封闭”针,坚持爬上了泰山极顶。那时还没有缆车索道,从山脚到南天门,她一路登高望远、谈笑风生。
90年代,她的腰疼更加严重。到医院检查,看片子的医生吓了一跳: “外伤造成的脊椎错位……你怎么还到处走动?!必须马上卧床!”
母亲却很淡定,説多少年都过来了,卧什么床。
她的老战友邹叔叔来家做客,谈起此事,力劝母亲要认真治疗,还要抓紧办理《残疾军人证》。
治疗可以。其他的,母亲只当耳边风。
我对办证十分重视。我认为有个证明是天经地义的,况且还有残疾金,何乐而不为?于是我请邹叔叔给个证明,他马上写了一份,还特地请他所在干休所盖了章,如下:
“一九四六年秋我辽东军区机关撤离安东(现丹东)在去临江途中因遭敌机袭击臧校先同志从马车上摔下来受重伤我们当时都在辽东军区司令部工作特此证明”。
我拿到证明,请母亲写个申请,我好去办理。
她却不愿意写。
我反复动员,她有些烦了,但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没有直接驳斥我,开始找其他理由:
我是骑马摔下来的,证明却説是从马车上,这也不对呀?
我説在申请里说明即可。
她又説三十多年了,忘了,对组织不能撒谎。
我只好又找了她的其他几位战友,一致证明确实负伤,但有的説是从马背上、有的説是从骡子背上摔下来的,还有説是炸弹直接炸的。
母亲笑了,你看,这都説不清,怎么申请?别给组织找麻烦了。
一直到2013年她去世,腰伤依旧。
而且,解放初期定的级别待遇,也一如既往。
(上图:1996年6月2日,臧校先佩带《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建校六十周年》纪念章留影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