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见过《光荣的成长》这本书。为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解放军零九三六部队即26军于1957年8月1日编印了这本文集。
当我拿到近70年前有些泛黄的《光荣的成长》这本书时,真想一口气读完,这是26军战争年代艰苦奋战的真实事件。阅读了它,会让人想起:26军部队是怎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历了旷古未有的各种艰险,战胜了多少难以忍受的困难。有多少英雄的战士,以非凡的勇敢与智慧,为战争的胜利创造了奇迹;有多少人民的优秀儿女,为国家解放民族独立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文集中有曾任26军政治部副主任刘群同的《是卫生员,也是指挥员》,我仔细阅读了刘主任的回忆文章,深受鼓舞和教育。
一、刘群同和刘乃晏同是26军的老战友
父亲刘乃晏1964年从解放军政治学院毕业,回到老部队26军77师先后任77师副政委、政委。那时候,经常从父亲口中听到韩友庆政委、刘学山师长、李怀章副政委、朱道良副师长、王俗易副政委、卢亲智参谋长和刘群同主任,还有后期康凯政委、门英贤副政委、程恒义副政委、王德奎和王兆才副师长、丁其朝参谋长等。这些前辈在烽风硝烟的战场上一起并肩作战,新中国成立后又同在一个部队里为人民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贡献毕生精力。
刘乃晏和刘群同叔叔在77师一起工作了五年。后来,他们于70年代先后任26军政治部副主任。70年代末,刘乃晏和刘群同先后调济南军区后勤部工作,他们又走到了一起,为后勤建设兢兢业业,奋斗不息。离休后又同在济南军区后勤部一个干休所里休息。
我当兵在济南军区后勤十分部时,有一年济南军区在大泽山举行军事演习,时任军区后勤政治部副主任刘群同也来参加演习,和我们共同探讨了战时政治工作,他思考问题时喜欢抽烟,说话时语言简练,直奔主题,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离休后,有时过春节去他家给他拜年,他热情招待我们,没有一点首长架子。他老伴邵阿姨和我父亲是老乡。他家的孩子和我都熟,老大刘大海和我有同样的经历,先是当兵后转业在省直单位,有过两段人生路程。
二、《是卫生员,也是指挥员》,刘叔叔讲述的是解放战争时期,我军一个连队与数倍于己的敌人遭遇,经过战斗,卫生员马绍先迅速安排伤员安全返回部队。在副连长牺牲后,又承担起指挥员责任,带领剩余人员,克服困难,纠正乱打乱拼想法,稳扎稳打,打退敌人数次进攻返回部队。
刘群同《是卫生员,也是指挥员》
一九四七年秋天,我們在魯西南天天和敌人转圈子。有時,和敌人碰了头,乒乓打一阵子,随后就撤走了。
八月二十八日夜晚,我军准备向青岗集方向转移。卫生员马绍秀奉命跟着偵察参谋王德寬和副连长王义法到青岗集附近去侦察。他們帶着二排和一个担架组从驻地出发,第二天从青岗集回来时,刚过小朱家庄,就看到东北方向有一大溜武装人员,橫穿我们的返队路线,由东北向西南走。看行军的样子,像是才过了个头,后面断断续续地还见不到尾,兩匹大洋马身上驮着兩挺重机枪,里边夾杂着一些拉牛牵驴的老百姓,有的人刺刀上还掛着鸡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伙儿心里正疑虑着,那一大溜人突然停住了,洋马身上驮的兩挺重机枪也搬了下來。马绍秀看着这情况,就对副连长說:“不能再往前走了,看样子不是自己人,如果是敌人,再向前走部队就摆弄不开了。〞副连长看这个情况也不对头,就叫人员停下,三挺轻机枪分布开,做好战斗准备。那边有人大声哟嗬起来:“你们是那一部分的?过来兩个人。〞我们没弄清楚情况,不敢过去。也大声地问:“你们是那一部分的?过来兩个人。〞对方的人也不敢过來,双方在两边僵住了,周围的空气也显得更加沉靜可怕。过了一会,副连长就派六班长张运才和一个新战士去仔细偵察一下。他倆走近一看是敌人,拔腿就往回跑。但是晚了,那个新战士被敌人抓去了。六班长看事情不好,一下子滾到路沟里跑了回來。这时敌人的兩挺日式重机枪向我们开火了。我们也急忙散开向敌人还击。公路上的敌人,乌乌鸦鸦乱成一片,有趴在地下不动的,有向后跑的,有吆驴赶牛的……。
在这一片混乱的射击声中,侦察参謀王德寬头部负了伤,二排长右臂被打断了。马绍秀派了两副担架,绕道将他们送回部队。并叫担架员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首长。副连长王义法帶着大家散开在开阔地里,并占領了附近的两个坟包。我们的兵力还沒有布置好,敌人一个连就乱嘈嘈地向我们扑來。炮弹在我们周围开了花,轻重机槍构成了密集的火网,五班長举起冲鋒槍,一顆子弹打断了他的右手,冲锋槍从手中落了下來。马绍秀还沒有給他包扎好,一发炮弹在八班的阵地上爆炸了,八班长倒在地上牺牲了。这时敌人离我们只有五十米了,我们全排火器一齐开火,投出了一排子手榴弹。马绍秀抓起八班长的冲锋枪,就向敌人射击。敌人遭到猛烈火力的杀伤,倒下了好几个,沒打死的便狼狈地逃了回去。
敌人虽然退了,但情况并沒有好转。马绍秀向副连长王义法提议說:“副连长,这里连个地物也沒有,到庄里还有个房子作依靠,也比较好守,我們退到村里去吧,我带七班掩护你们。”副连长听了,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說:“对,我們撤到村里去,由你带領,动作要快,我帶着六班掩护你们。〞马绍秀凝視着副连长說:“副连长,你先撤下去吧,我們只有你一个指挥員了。”副连长王义法严肃地說:“別多說了,快撤下去吧!”马绍秀还想說什么,但一看副連長严肃的神色,知道再說也沒有用,就帶着部队撤了下去。
马绍秀刚离开坟包,就觉得一阵枪弹嗖嗖地飞过头頂,他回头一看,只見副連长倒在地上,脸色腊黄,喘着粗气。马绍秀立刻跑了过去,抱住了副连长。他看到副连长的腹部被子弹穿了几个洞,鲜血已浸透了衣裳,他撕开衣裳,只見肠子已从伤口流了出來。副连长从口袋里掏出了入党志愿书和所有的钱,交給了马绍秀,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說:“別管我,你……你帶着同志们冲出去,担子全在你肩上了……”說完就闭上了眼睛。
马绍秀喊了好几声副连长,副连长也沒有答应,他觉得眼睛有点模模糊糊的,他一挥手擦去了眼泪,举着手說:“现在大家听我指挥,坚决打退敌人,冲回去!〞
兩个连的敌人从南边向西包抄过来,他们妄想把我们包围起來,一举歼灭我们。正在这紧张的关头,五班的一挺机槍出了故障,不能参加战斗。有几个共产党员和班干部喊道:“同志們,咱们和敌人豁上啦,拼死一个够本,拼死兩个赚一个!死也不投降敌人!〞大家都擦去了刺刀上的泥,揭开了所有的手榴弹盖子,准备应付最后的一刻。
马绍秀以严厉的神色說:“不准乱来,現在我是指挥员,一切听我指挥,做好突围准备,听我的命令动作!〞一个年轻的滿脸是血的担架员从土坎后面跑过来說:“副班长帶着一个刚解放的战士投敌了,从西面跑过去的。〞这意外的消息就像給马绍秀当头一棒:“难道同志们坚持不住了?不会的,这只能是个別的人!”担架员在旁边又說:"可惜我手里沒有枪,要不,他倆一个也跑不了。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倆,叫副班长打了一棍直到現在才醒过來。〞說完就在一旁唏噓起来,像是很受委曲的样子。
马绍秀咬着牙,他抚摸着担架员的肩膀說:“你是个好同志,我們不値得为这种沒志气的人难过,对待这种人,只有用枪子儿。現在你先到七班去吧,咱們一定能够冲回去的。”小担架員从地上拾起牺牲同志的一条槍马上跳到七班那里埋伏下了。
敌人离我们越来越近,許多敌人扛着重机槍和六○炮向我们靠近,如果让敌人布置好火力,对我们就更不利了。在这千鈞一发之间,马绍秀下了最后的决心:“突围的时机到了,副连长牺牲了,我要撑起这杆'大旗'来,保持力量,摆脫做人,帶领同志们回去。我是个共产党員,我就应当担起这担子来。〞
他拿起了副连长的匣子槍,对六班长張运才說:“你先帶同志們撤进村,我帶着七班掩护你们,你们再在村边的土岭子上掩护我们撤退。〞六班長張运才說:“还是我先掩护你。〞马绍秀說:“現在我是指挥员,不要爭了。〞說完就帶着七班向敌人猛烈射击。
六七班用火力交替掩护,撤进了村子。布置了临时阵地,马上召集各班干部研究了一下当前情况,制定了撤出战斗的方案。“我们要活着回去。〞马绍秀对全排同志說:“根据我們的估計,敌人可能有一次最后的冲击,我們只有在打退敌人再一次冲击的空隙中,乘着烟雾撤退。六班长帶六班和一挺机枪,我帶七班和一挺机枪,在左右兩侧开路,其余的同志担着伤员走在中间。”马绍秀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同志们的脸绷得紧紧的。运送伤员的同志表示坚决不让一个伤员落在敌人手里。大家把步枪手榴弹集中起來,压滿了所有的机枪梭子。每个人按自己的任务做好了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約三点半钟,敌人的炮火开始了轰击。八二炮弹、六○炮弹一个劲地往我们阵地上掉,尘土和硝烟布滿了四五百平方公尺的阵地,把人呛得喘不过气来,机枪像狂风似的扫来,子彈在身前身后嘶叫着。马绍秀跑来跑去观察敌人的情况,身上的衣服被子弹打了六七个洞,也不停下來。一会儿,兩个连的敌人从兩侧向我们扑来。马绍秀随卻把人分了一下,作兩面迎去,他張开嗓子喊道:“同志们,不要慌,瞄准敌人狠狠地打,起决定作用的時候到了,胜利是我们的。〞同志们在四周答道:“决不让敌人冲上來!〞“一定实现决心和計划!〞大家都紧紧地握着武器,镇静的等待着敌人。一百公尺……七十公尺…四十公尺…马绍秀喊了一声打,手榴弹一齐落到敌人群里,掀起滾滾的浓烟,炸死了好几十个敌人。我们的机槍也吼叫起來,把敌人压倒在地上。有的敌人在向后退,被敌人的督战队赶上來,赶上來又被打下去……马绍秀一槍揍倒了敌人的一个重机槍手,七班副杨增君接连打过去几个手榴弹,敌人的重机枪不响了。敌人失去了火力支持,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趴在地下紧紧的貼着地皮。敌人为了給自己壮胆,炮弹又猛烈地向我们射击,烟霧和尘土更浓啦。马绍秀看時机已到,就和六班长張运才做了个暗号,在密集的枪声中,有次序地掩护着伤员撤出了战斗。
队伍冲出了包围圈,沿着小道返回住地。
马绍秀提着匣子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他旁边是那个年轻的小担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