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尽美烈士长子王乃征(右)与李文庆
电影文学剧本
革 命 者
——王尽美和邓恩铭的故事
党史顾问:王乃征 编 剧:李文庆
题记:
以新中国的名义,向中国革命事业的先驱们,
致以深深的敬意!
一
1919年5月,济南。一个官吏的书房。
(特写):一支毛笔在书桌上的各色三角形纸上疾书着:“卖国求荣,遗臭万年!”
一缕朝晖从窗棂中射进,照在一个雅气未脱的男青年的额头上,映出隐隐汗珠。这个男青年中等个头,身形精干,身着站领铜扣黑色学生服。此时他眉头紧皱,双唇紧绷,快速写着。这就是邓恩铭。
桌上的标语已经写了一大叠。年约十来岁的小女孩小珍(邓恩铭的表妹)在桌旁忙着将邓恩铭写好的三角纸用浆糊粘在小苇子棍上制成小旗。
小珍指着一张标语问:恩铭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邓恩铭恨恨地说:严惩曹汝霖!
小妹有些疑惑:这个姓曹的犯什么事儿了?
邓恩铭:他要把咱们山东和青岛白白送给日本人——
小妹:啊?!把自己的东西白白送给人家,这个姓曹的怎么这么傻呀?
邓恩铭停下笔:小珍,你还记得你爸妈说得话吗,“家贼难防”。这个曹汝霖就是个大“家贼”!
“老爷回来啦!”随着喊声,门外传来沉重地开关门声。
二
黄泽沛,年近五十,一身旧官员打扮,手夹皮包,颇有文人气质,从四合院门外走进来。
黄夫人急匆匆从屋内迎出。
黄夫人: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黄泽沛:说是要开县以上官员紧急会议,我从半夜就启程了。
黄夫人:路上还好走吧?
黄泽沛:城外还好些,城里街上乱得很。
这时,邓恩铭手里抱着一捆小纸旗,头上扎着写有“外争主权,
内惩国贼”的白布带,快步从屋内走出来。看见黄泽沛,他有些意外。
邓恩铭:二叔?!
黄泽沛一见邓恩铭的打扮,也很意外。
黄泽沛:恩铭,你这是干什么去?
邓恩铭:今天全市各大中专学校要罢课游行!
黄泽沛:罢课游行?!为什么?
邓恩铭:二叔,中国政府在巴黎和会上外交失败,日本人要在山东享有特权,中国政府代表要在和约上签字,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
“荒唐!!”黄泽沛厉声喝住邓恩铭。
黄泽沛:这么大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儿?我这个当县长的都管不了,你一个十八岁的毛孩子能管得了吗?
邓恩铭:你当县长怎么啦?我十八岁怎么啦?国家大事,是中国人都应该管!
黄泽沛:你这人是胡闹!你是什么官儿,张口闭口国家大事?
邓恩铭:我,邓恩铭,省立一中学生会负责人!
黄泽沛:混账小子,街上到处是军警,抓得就是你这种人!
邓恩铭:你只能看见街上的军警,可我看见了成千上万爱国的学生和市民。二叔,在这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你可别当绊脚石!
说着,邓恩铭抽出一张小旗递给黄泽沛。昂然而去。
“恩铭,你别去,快回来!”黄夫人在背后追赶着。
黄泽沛气急无语,拿起小旗一看,上面写着“除奸不惜死,救国亦千秋!”
三
(特写):一个手持式铁喇叭扩音筒口,里面传出“还我青岛!
取消二十一条”的吼声。
持话筒者是一个20岁出头,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留平头大耳朵的男青年,他就是王尽美。此时他身着学生服,身上斜披着“还我河山”字样的白布条,率领着高举“山东省立一师北园分校”旗帜的学生队伍,在人流如涌的大街上十分抢眼。
这时,有数匹骑警从队伍中冲过来,学生们不得不散开队形。路边观看的市民们也有些害怕。
此时,王尽美面对骄横的骑警队,非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一下子站在路中央,手持话筒,大声宣讲着。
“孩子,快躲开,危险——”
“哎呀,快闪开!”
路边观看的市民们吓得惊呼起来。
骑警们被王尽美的举动一下子惊住了,不由得放慢了冲击速度。
王尽美趁机大声喊道:同胞们,世界大战我们中国是战胜国之一,可是在巴黎和会的主要会议不让中国代表参加,会议记录不让中国人看,甚至把战败国德国本应该归还中国的山东青岛沿胶济铁路沿线的特权,划给了日本人。北洋政府竟然准备在这份卖国的条约上签字,我们能答应吗?
“誓死力争,保我主权!”
“外争主权,内惩国贼!”
大街上,听王尽美演讲的学生和群众发出阵阵愤怒的吼声。
骑警们面面相觑,不敢贸然行动。
王尽美继续喊着:同胞们,我们中国人是热爱祖国热爱和平的人民,我们中国人也是有血性有尊严的人民。这几天,在北京天安门前有数千多学生连续集会游行,要求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可是北洋政府非但不保护学生们的爱国热情,反而派出军警镇压和逮捕了许多学生。同胞们,我们的国家在呻吟,在流血!我们的学生在呻吟在流血呀——
此刻,骑警们有点儿慌乱。
有个当官摸样的人,挥舞着马鞭,大声喊着:“不准闹事!再闹就把你们都抓起来——”
在场的人们为王尽美慷慨激昂的情绪所感染,群情更奋。
邓恩铭此时也率领山东省立一中学生队伍簇拥在王尽美身边,跟王尽美所率领的队伍汇成巨大的人流向前涌去。
王尽美旁白:这是一九一五年五月,是我从乡下来济南求学的第二年,那年我二十一岁。
四
山东督军兼省长官邸门口,军警林立,各种车辆鱼贯而入。
五
大会议室里,聚集着各级各地官员,他们神色不安的议论着,黄泽沛也在其中。
“不得了哇,北京闹得凶哇,听说连曹汝霖的家都给烧了!”
“听说上海的局面也很乱呢!”“前两天咱们济南的集会也有3万多人啊!”
“学生们全都罢课了.....”
“妈了个巴子的,几个臭学生还反了天不成?”一身军装的济南镇守使兼四十七旅旅长马良一脸横肉,满脸杀气。
马良:依我说,把那些领头闹事儿的抓起几个来,狠狠地教训他们,有反抗的就砍头,一街反抗杀一街,一城反抗杀一城,看他妈谁还敢再闹腾!
在场的人大惊,黄泽沛则有些反感。
“省长大人到!”随着喊声,山东督军兼省长张树元一身军装走进来,比起马良来,张树元显得更有城府。
张树元示意大家围桌坐下。
张树元:本省长把诸位连夜从各地请来,是因为近来时局动荡,最近中国在巴黎和会上外交努力失败,而问题的关键又是关于我们山东问题。大家知道,日本人从一九一四年就取代了德国人在青岛以及山东胶济铁路沿线的特权,第二年又与我北洋政府签了二十一条条约。可以说日本人对我国尤其是山东的政治、经济影响力很大。这次学潮提出“取消二十一条,收回山东主权”、“抵制日货”等口号,这对我国对日政策有极大的冲击,已经引起日本人的反感。有情况说,
已经有日本人在省城和其他地区打伤我们的人了,所以我要求你们,在没有得到进一步消息前,要保证各地区的秩序,要避免和日本人发生冲突或矛盾。马长官!
马良起立:马良在!
张树元:你要全力保持济南地方的秩序,措施要严,但是不可流血,有些棋我们还要看准才行。
六
漆黑的夜。大街上不时有警车驶过。又有一队的军警列队走过。
王尽美身着月白大褂疾步走着,他不时在路边躲避着。
七
一中学生宿舍。邓恩铭与赵震寰、王甥林两位男生在灯下谈着什么,王尽美敲门进来。
赵震寰: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省立一中学生会负责人兼出版部部长邓恩铭,这是王甥林。这是省立师范北园分校学生会负责人、我的老乡王瑞俊。
邓恩铭十分热情地与王尽美(瑞俊)握手:见过见过,大集会那天听过你的演讲,很精彩!
王尽美:哪里哪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瑞俊,字灼斋,一八九八年六月生在山东莒县大北杏村。
邓恩铭:我叫邓恩铭,字仲尧,一九一O年一月生在贵州荔波县,水族。
王尽美:哎呀,恩铭原来是少数民族兄弟呀,幸会幸会!
邓恩铭:你长我三岁,我应该叫你师兄。
王尽美:什么师兄师弟的,咱们是新青年,就直接叫名字吧。
王甥林:瑞俊,恩铭让我们叫你来,是有急事告诉你。
邓恩铭:省长张树元刚刚召开了地方长官会议,说要对参加游行示威活动的积极分子实行逮捕。
王尽美:噢,现在这种形势下,消息可靠吗?
邓恩铭:我二叔在青州当县长,那个会议他参加了。
王尽美:这些封建军阀,简直帝国主义走狗,恩铭,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国难当头,我们不能无所作为,既然政府是这样的态度,我们就更应该行动起来,尽快把各学校的学生组织联合起来!
邓恩铭:对,人多力量大,赵震寰、王甥林,我们分头行动。
八
济南各类报纸文章叠印:
“
“为支持学生的正义行动,面粉业,电灯公司、搬运业、建筑业工人相继罢工!”
九
一师北园分校内,学生们集合在操场上群情激奋。
王尽美站在讲台上讲着:同学们,北京、上海、唐山、汉口、南京、长沙、
武汉、杭州、南昌、厦门几十个大中城市怕工人们已相继举行罢工,商人举行罢市。今天,济南的工人们也开始举行罢工,我们要和工人们联合起来,坚决要求政府严惩卖国贼,拒绝和约签字,走啊!
随即,王尽美率学生们向校园外冲去。
十
一排排刺刀贼亮。
校园门口,已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警。
学生们排成一横排要往前冲,军警们纷纷将子弹上膛。
王尽美从人群中走出来。
一个军警小头目吼着:你,还有你们都听着,上司有令,学生们一个也不准上街游行,
违令者抓起来!
王尽美:你们身为军警,应该保护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现在我们国家蒙受奇耻大辱,学生们和工人们起来为国家尊严而怒吼,作为中国人你们却把枪口和刺刀对准自己的同胞兄弟,你们居心何忍呐!我们知道,你们大多是咱山东老乡,你们也热爱自己的家乡,难道你们就甘心情愿让德国人、日本人和其他什么外国人长期在自己的故乡横行霸道吗?你们这样很,对得起你们的父老兄弟姐妹吗?好吧,假如你们真的愿意,那你们就向我们开枪吧!
军警们内部有些乱。
随王尽美的呼声,同学们潮水般冲了出来,军警们被迫散开了。
十一
济南车站,一批批头扎写有各种标语的白布带的人们,手举“山东各界人士赴京请愿团”的旗帜,与众多前来送别的人们告别,气氛十分悲壮凝重。
王尽美和邓恩铭也分别在送行的人群中。王尽美握着一位同学的手眼里充满泪水,这位学生的头上布条上写着“毋忘国耻”。
十二
列车鸣笛怒吼。
车笛声中,报馆印刷机飞转。
报纸文章号外叠印:
“中国代表团没有出席巴黎和约签字仪式”
“北洋政府释放被捕学生”
“曹汝霖、章宗祥、陆宗樊被罢免”......(淡出)
十三
一队军警大皮鞋走过。
一个火车站货场里,马良骑着马率军警押着拉粮食的马车走向月台。
几个日本商人在火车边点数收粮。
为首的一个日本商人把一大撂钱双手递给马良。
日本商人赞赏地:感谢马司令的大力合作,我将向日本国政府 告马司令的功绩。!
马良:哎,你拿钱买粮,我卖粮拿钱,公平交易嘛!至于那些闹事的学生和工人,山田老板不必担心,有我马良在,粮食的供应的断不了。
山田:马司令的气魄大大的,我们的很佩服佩服。!
十四
(特写):一只茶杯被重重地摔在桌上。
一个比较讲究的旧式客厅里,王尽美激愤难捺。
王尽美:马良这个恶棍!现在大家都在抵制日货,他怎么还敢给日本人收购粮食?
客厅里有邓恩铭和王尽美的几个老乡:济南律师公会副会长王云樵、山东议会议员王乐平、济南育英中学教员王翔千等。
王翔千:马良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虽然学生运动以及各省市工人的参加迫使北洋政府拒签和约,罢免曹、章、陆等官员,但是整个军阀官僚统治机器并未打碎。而且这架庞大的官僚机器与美英日等列强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军阀官僚们脑子里只有如何抢占更多的地盘获取更多的利益。有时为了自己得到一点残汤剩羹,不惜把大块的肥肉让给外国列强,这样的政府怎么会为国家和民众的利益着想呢?
王尽美和邓恩铭瞪大了眼睛在听王翔千演说。
王翔千:瑞俊,还记得革命军一九一二年和一九一六年两次占领咱们家乡县城吗?那时候连你这十多岁的小娃娃都跑着为革命军送风报信。现在张树元、马良这些军阀敢于在济南横行霸道,关键是我们的国民精神不觉醒、不解放!
这时,王云樵拿出几张《昌言报》说道:另外,他们还掌握着舆论喉舌,这对于老百姓也会有影响。
王尽美和邓恩铭接过报纸看着,
报纸上的题目尽是些“国家大事无智儒小焉能过问“”公凭狂热于事无补”“荒废学业误已误国”......
王尽美:全国的学生和工人为争回山东主权泣血呐喊,而我们山东的报纸竟然还这样麻木不仁厚颜无耻,简直岂有此理!
王尽美把报纸狠狠往地下一摔。
十五
《昌言报》的木牌子被砸成碎块。
报馆门口, 数百名学生及工人愤怒地呼着声讨口号:“打烂日本人的走狗!”“打倒汉奸卖国贼!”
有的人用砖头木棍砸烂报馆的窗户玻璃。
此时,王尽美邓恩铭等数名年轻的学生从屋内揪扭着报馆经理和主编走出来。
王尽美:同学们,同胞们,这就是报馆经理张景云和反动主编薛惠卿。薛惠卿,你说,你为什么在报纸上诽谤我们学生运动?
薛惠卿支吾着:我不是诽谤,我是说--
一个学生冲上来,用手里的报纸拍打着薛惠卿的头说:你睁开狗眼看看,骂我们的爱国行动是瞎胡闹,骂我们都是无知的愚民,这不是诽谤是什么?!
王尽美:张景云,你是中国人吗?
张景云:是,是!
王尽美:你是中国人为什么替外国人说话?!
张景云:我没有,我只是主张冷静的对待时局--
王尽美:冷静?!日本人把我们山东的主权都分走了,日本浪人在我们济南横行霸道欺侮中国人,你却让我们冷静,你安得什么心?
“打倒卖国贼薛慧卿!”
“严惩汉奸张景云!”
一时间口号声四起。
王尽美:走,我们把这两个汉奸卖国贼押到省长公署,对他们绳之以法!
这时有人给张景云、薛惠卿插上亡命旗,上写着“卖国贼”、“汉奸”,又有人用墨汁将两人的脸涂黑,连拥带搡的簇拥而去。
十六
张树元的省长办公室,电话铃声急响。
张树元拿起电话,里面传来急促地说话声:督军大人,不得了啦!好几百人把《昌言报》馆砸了。现在正押着报社经理和主编游街呐!
张树元大惊:什么?是什么人干的?
电话声音:先是一些学生,后来又有不少工人和市民,现在人越聚越多,正往您的省长公署去呢!
张树元一时没了主张。
这时,一名副官走进来,递给张树元一封信。
副官:督军大人,济南回民外交后援会会长马云亭等三人送来上谏书。
张树元接过信看着。
(一个男中音的画外音):山东省长兼督军大人:全国的反对巴黎和会争回山东主权之运动尚未结束,而在我们济南竟然就有日本浪人横行,更有《昌言报》为政府的卖国败类喊冤,致使民众对我山东政府信心大打折扣。为此我们恳请贵省长大人顺乎民意,严惩《昌言报》等之卖国行为,严禁日本人继续在我国土上肆虐,维护我中华之主权!
马良此时全副武装冲进屋来。
马良:督军大人,大门口围了上千人,我看是有人有意闹事,你快下命令,我让人抓起他们来!
张树元:慢!现在时局莫测,一点小事有时也会引出大祸来。我请示一下上边再说。
十七
省长公署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口号声此起彼伏。
张景云、薛惠卿被围在人堆里,王尽美、邓恩铭站在大门口领着喊口号。
十八
张树元办公室。
张树元在接电话:对,人很多,闹得很厉害,对社会上有些反日团体也参与了。是,是,是!
张树元放下电话,一下子精神:马司令,北京政府指示,马上实行全城戒严,把主要闹事者逮捕法办!
“妈了个巴子的,看我的!”马良抽出了手枪冲了出去。
十九
省长公署门口,示威的人群还在喊口号,只见门里大院忽然开出了大队的武装军警,向人群冲来。
门外的人群有些乱。
有军警把张景云、薛惠卿救走。
王尽美和邓恩铭见状正要上前争辩,忽然有两个壮年人把王尽美和邓恩铭拉走。
军警还在乱捕乱打示威的人们。
二十
暗夜中的济南街巷,一片肃杀,街头墙上可见戒严令。
二十一
黑暗中奔涌的趵突泉水。
二十二
张树元打电话特写。
张树元:马司令,那几个反日后援会的人杀了就杀了,对那些学生千万不可造次,教训一下放了即可。现在学生问题极为敏感,要小心从事。
二十三
烈日下的北师校园操场,学生列队站在一起,已经被晒得很疲劳了,
王尽美也在其中。
马良身着军装,腰挎洋刀,在讲台上狂妄地训话。
马良:学生的本职就是好好学习,小小年纪,乳臭未干,竟也敢管起国家大事来,搞得社会秩序混乱不堪,我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我是回民,可我还是济南镇守使兼戒严司令,这次我把马云亭等教友处以极刑,说明我执法铁面无私,本来参加闹事的学生也要狠狠惩罚,我考虑到你们年龄还小,不懂事,也就训戒一下完事。你们如果再敢搞乱治安,图谋不轨,可别怪本司令战刀不认人!
王尽美怒目圆睁的盯着马良。
二十四
一支钟摆在沉重的走着。
邓恩铭低头坐在木桌旁,他伯父黄泽沛坐在对面。
黄泽沛:这下老实啦?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几万万人口的大事,
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喊几句口号,写几条标语就改变得了的吗? 你父亲千里迢迢把你从贵州送到我这里,是叫你好好读书将来成就功名,也好改换家里受苦受欺的门庭,你看看你......
邓恩铭憋不住了:二叔,不是我顶撞你老人家,我自打来到济南,
学习不能说不刻苦吧?我是真心实意想着读书救国的,可是怎么样呢?农村田舍凋蔽,农民苦不堪言,城里劳资矛盾尖锐,工人怨声载道,现在政府又卖国求荣,搞得国将不国--
黄泽沛大怒:住口!恩铭,我告诉你,我是要供养你读书成人,
不是供你走歪门邪道搞异端邪说!我真不明白,你小小年纪,满脑子哪来的这些可怕的怪念头?要知道弄得不好要杀头的……我就是不放心你才经常往回跑,要在我那个县里,我早把你这样的人抓起来了!
稍许,黄泽沛缓和了一下口气,但却不容分辨地说:今后上课认真学习,放学马上回家,不准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还有,少谈论什么国家呀政治呀,那些事不是你能搞明白的!
邓恩铭似听非听,在独自出神。
二十五
汩汩奔涌的趵突泉水。
趵突泉边,骄阳暴晒下,树上的知了在不停的叫着。
王尽美和邓恩铭在“天下第一泉”的石刻前坐着。
王尽美:你二叔说得有道理,这段时间我也在想,要想改变中国目前之现状,的确是仅靠游行示威喊口号是不行的。我又想起了去年《新青年》杂志上刊登的北京大学李大钊教授的文章《布尔什维克的胜利》和《庶民的胜利》,
他在文章里说全世界的工作男女都应该组入一个联合,一切产业都归在那产业里作工的人所有,应该为民主主义把帝制打倒,社会主义把军阀主义打倒。我想我们应该走俄国人的路。
邓恩铭:瑞俊,快要放暑假
了,我们一块去趟北京,去找找那些研究社会主义的人吧?
王尽美:嗯,一定要去,可是暑假期间我得回家看看,秋收了,
家里没有男劳力,再说儿子出生半年多了,我还没见过呢!
邓恩铭大惊;什么?!儿子!!你已经结婚啦?!
王尽美不解地点点头。
邓恩铭情绪似乎一下子很失落:真没想到,我们的国家现在面临这么一个样子,你怎么还有心.....你才二十一岁嘛!
王尽美平静而深沉地说:恩铭,我出生在一个佃农家庭,佃农是靠出苦力过日子的。你知道吗,我们王家香头不旺,到我这一辈三代单传,我爷爷早逝,我父亲也在我出生前四个月病逝。我奶奶和我母亲守着我这棵独苗,所以我长到十七岁时就结了婚。
邓恩铭:十七岁结婚?这么说是三个女人围着你这一个男人过日子,那你怎么能跑得出来嘛?
王尽美:我不是跑出来,我离开家的时候,我母亲曾经一直送我到一百多里外的火车站。我们家的三个女人都很伟大,奶奶年事已高仍然尽力干活,母亲为了能让我念书识字,到处借债求情让我给地主儿子作陪读,让我到外村上高小,我妻子李氏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很温柔、很勤劳,她父母都是盲人,日子过得也很艰难。
邓恩铭默默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咱们俩情况差不多。我出生前,家里也只有两亩半稻田,三间草房,后来人口增加了,粮食不够吃,不得不租用地主家五亩稻田,每年交地租后,仅剩六百斤麦子,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家里也由自耕农逐渐沦为佃农。
邓恩铭不由抬头看着对面亭子上的一副对联:云蒸霞蔚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他又看着脚下汩汩奔涌的泉水,不由地自语着:
“种田之人吃不好,纺纱之人穿不好,坐轿之人唱高调,抬轿之人满地跑。这世界,非改变不可!”
王尽美:对,我们为此出远门求学,不达目的绝不回头。恩铭啊,
我想利用回家的机会,考察一下现在农村的状况,你要有可能还是到北京天津去一趟,看能不能有收获。
邓恩铭有些高兴了:好。哎哟,我这肚子咕噜的像这泉水,走,咱们吃饭去!
王尽美:吃饭?我浑身上下不到两毛钱,吃什么饭?
邓恩铭:别害怕,我这儿还有几毛钱,我们就吃个煎饼果子加甜沫!
二十六
一口破旧的铁锅里煮有黑乎乎的粥。一只木勺在往碗里盛粥。
一间低矮的茅草,这是王尽美的家。屋分内外两小间,一盏昏暗的油灯在中间墙洞里点燃。
奶奶、母亲、妻子和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孩,加上王尽美,一家人挤在一个小旧木桌边。桌中间放着几块干薯,王尽美和家人谦让着,
三个女人以不同的心态坚持让王尽美先吃。个子高大的王尽美蜷着身子坐在小凳上。
王尽美:奶奶,你先吃。
奶奶:奶奶我这么个岁数了,多吃一口瞎一口,你先吃吧孩子,多吃点儿。
王尽美:娘,你别光看呐。
母亲:你回来,妈高兴得很,就跟那戏文里唱得要样,“看得我心里像喝醉了酒……”
王尽美:娘,你还是那么好记性,(对妻子)来,把孩子给我,你快吃饭。
李氏:看你,大半年不回来,回到家到像客人,快吃罢,这地瓜蔓儿粥喝凉了闹肚子。
王尽美心事重重地端起了碗。
二十七
残月高悬,蝉声阵阵。
村里破旧的茅屋与周边高大的瓦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十八
天蒙蒙亮,王尽美家门前的小院里,母亲、王尽美和李氏三个人在地里收玉米,王尽美动作很快地干着,他看见母亲动作有些吃力,便上前劝止。
王尽美:娘,您回去休息吧。
母亲:这些活儿得快干出来,不早把秋粮收起来,碰上下雨天,
这租子交不上就麻烦了。
王尽美一阵心酸:娘,这活儿我一个人能干出来,您回去歇着吧。
母亲看了小两口一眼:媳妇少干点儿,让他多干点儿。
母亲说完回身走了。
看着王尽美拼命干活的身影,李氏忍不住偷偷落泪了。
王尽美察觉到什么,便来到李氏身边。
王尽美:这段日子身子还好罢?
李氏答非所问:你回来在城里住了好几天才回家。
王尽美:城里的学生联合会请我去作报告,讲讲省城济南开展反帝运动的情况,还编写了一些宣传鼓动工农群众的演唱材料,又到枳沟高小和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组织抵制日货十日团活动。
见李氏反应不大,王尽美继续说。
王尽美:现在全国许多大城市的反帝爱国运动搞得很大。可是我们这儿却和以前一模一样。
李氏平静地:你搞这些事儿学校要是不高兴,开除了你,没人再供你吃穿,你就得再回咱大北杏村吧。
王尽美竟一时语塞,只好又干起活儿来。
李氏在拼命干农活儿,汗水把她的头发贴在了脸上,王尽美用毛巾给她擦汗,李氏不语,只是凭他擦汗。
二十九
(资料)衣衫褴褛的农民在给地主交租子。
(资料)街头乞讨的饥民。
(资料)工厂中辛苦做工的工人。
三十
(叠印)北京街头,邓恩铭在街头报摊上买报。
(叠印)天津大学校园里,邓恩铭在抄记宣传栏里的文章。
邓恩铭旁白:那段时间,是我焦虑、苦闷的日子,我去过北京、天津,希望能找到救国救民的答案。
三十一
雪压枝头。(化)
新枝吐绿。
三十二
一个旧式民宅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脾子:齐鲁书社。
邓恩铭、王翔千、王象午等人先后疾步入院。
三十三
书社内一个不大的屋里,王尽美、邓恩铭、王乐平、王翔千、
王象午等人在激动地谈着什么。
王尽美: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北京大学李大钊教授前不久秘密组织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专门学习研讨和翻译马克思列宁的著作,学会对外称亢慕义斋,也就是共产主义书斋,我有一个朋友罗章龙是其中的成员,我想通过他与李大钊教授的研究会建立联系!
王乐平:很好,你还可以搞些马列书藉回来,我来翻印出版!
邓恩铭:能认识李大钊教授太好了!
王翔千:我看呐,瑞俊学习回来,我们也成立一个研究会,可以团结更多的人。
王尽美:我就是这个意思,翔千老师,这回你可以发挥大作用了。
王翔千:不不,人家李大钊教授是图书馆主任,是誉满就城的大学者,我虽然是个当教师的,但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了解却远不如你和恩铭,你们才是这方面的老师!
邓恩铭:读过几篇介绍马克思主义的文章就称老师,天下哪儿还有学生啊!王象午,你怎么不说话?
王象午一本正经地:你们都是老师,只有我一个学生。
众人哈哈大笑。
三十四
柳叶新绿,柳絮纷飞。
北大红楼在朝晖中灿烂而又神圣。
王尽美身着月白色大褂,怀着敬仰的心情端祥着红楼。
王尽美旁白:我对李大钊先生神往已久,他写得颂扬俄国十月革命的文章曾使我激情澎湃。看见他所办公的红楼,我心里有一种朝圣般的激动。
这时,一身学生打扮得罗章龙从楼内走出来。
罗章龙 :王瑞俊,你来得好快呀,走,李教授在等你呢!
三十五
李大钊办公室,到处是书。
此时,李大钊正伏案疾书,听得敲门声,李大钊应了一声:请进。
罗章龙领王尽美进门来。
李大钊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迎了过来。
罗章龙:李主任,这就是从山东济南来的王瑞俊。
未及王尽美讲话,李大钊先开口了:欢迎欢迎,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很漂亮的小伙子呀!
“李教授知道我的名字?”王尽美又困惑又惊喜。
李大钊:在去年的五四运动中,你和一个叫邓恩铭的同学组织罢课游行,怒斥反动政府的卖国行径,参加有三千五百多人参加的国耻大会,你俩还直接组织赴京请愿团,宣传抵制日货,砸了亲日汉奸报纸《昌言报》馆,遭到反动军阀的镇压……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好啊,我为有你们这样有革命热情和组织宣传才能的学生领袖而深感欣慰啊!
罗章龙在一旁高兴地拍了拍王尽美。
王尽美:五四运动后,为了废除腐败的旧教育制度,我们又闹了一个学潮,迫使省教育厅撤换了我们省立师范的校长。可是现在学校的情况没有什么改变,政府的面目也没有什么改变,我想,中国社会
的改变,不从根本上做一番脱胎换骨的改造,恐怕无济于事。
李大钊:说得好。小罗啊,看见了吧,我们这么多的热血青年认识到这一点,这就是中国希望之所在。是的,中国需要变革,人民渴望变革,俄国的十月革命发出的反对帝国主义的号召,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格外沉痛,格外严重,也格外有意义。十月革命的胜利靠得是马克思主义,现在我们要把那个主义拿来作工具,用以号召中国之民众。同时,还要因时、因事应用于环绕着我们的实际境况。我早就说过,
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新纪元,它将带来新生活、新文明、新世界。试看将来的环球, 必是赤旗的世界!
王尽美如醉如痴地倾听着李大钊的教诲。
李大钊:现在,共产主义的幽灵已经到了中国。一切有觉悟的先进分子都必须清醒地认识到革命责任的重大。当然,实现共产主义是一场流血的革命,所以必须找到真同志!
王尽美此时已是激情难捺,他一下子站起来:李教授,中华历史上多有舍生取义、精忠报国之英雄。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但我愿意为四万万同胞走出灾难的苦海,走出民族的危机,为在中华大地建立一个共产主义的新社会而作一个真同志!
李大钊满意地笑了:嗯,好!王瑞俊同学,等会儿请小罗为你办一个手续,
我们吸收你为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第一批外埠会员, 再就是还为你准备了一部分有关马克思和列宁主义的学习材料,希望你回到山东,尽早把那里的革命团体建立起来!
罗章龙此时取来一撂《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等著作。
王尽美坚定地:李教授放心,我一定遵照您的教导,努力学习,努力工作!
此时,王尽美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充满朝气的神色。
三十六
(特写):《共产党宣言》(陈望道译本)封面。
慢慢地,书被翻开, 传来邓恩铭的话外音:
“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
在学生宿舍里,昏暗的灯光下,王尽美和邓恩铭在热烈地交谈着。
王尽美:你看《宣言》的最后,“无产阶级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
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讲得多好啊!
邓恩铭:马克思和恩格斯真是伟大,早在七十多年前就预言了共产主义的胜利。哎,你刚才说什么,李大钊教授还知道我们的名字?!
王尽美:不仅知道我们的名字,而且还寄希望于我们,让我们把咱们这儿的革命团体尽快建立起来呢!
邓恩铭不由地往墙上砸了一拳:好,这下可知道怎么干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邓恩铭,邓恩铭,有人找!
王尽美与邓恩铭一惊,忙把书包好,藏在窗帘里面。
三十七
省立一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是王瑞俊和邓恩铭吧?”夜色中,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小胡子的壮年人(杨明斋),着装不俗,神色冷峻。
邓恩铭:我是邓恩铭,王瑞俊不在,这是我同学。
杨明斋微笑了一下:噢,那么这位同学贵姓?
王尽美并不惊慌:我也姓王,请问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杨明斋突然笑了:哈哈,果然是你!细高个,白脸皮,耳朵有点大,李大钊先生描述的很对。王瑞俊,我从北京来!
说着,杨明斎从兜里掏出一封便笺递给王尽美。
王尽美急急地看了一遍,又递给邓恩铭。
王尽美上前握住杨明斋的手:杨明斋先生,请原谅,刚才我们有点——
杨明斋一边与王尽美和邓恩铭握手,一边表扬他们:嗯,警惕性还蛮高哇。来快上车,我给你们带来了稀客!
杨明斋领王尽美和邓恩铭上了黑色轿车。
三十八
夜色中的济南大旅店。
轿车停在了门口。杨明斋领王尽美和邓恩铭上了楼。
三十九
302房间。杨明斋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满脸大胡子的外国人。
王尽美和邓恩铭吓了一跳,他俩莫名的随杨明斋走进了门。
四十
俄国人和杨明斋把王尽美和邓恩铭让进屋内。
屋内。陈设很简朴。俄国人示意王尽美和邓恩铭坐下。
杨明斋用俄语对俄国人说:这两位就是山东著名的学生领袖王瑞俊和邓恩铭。
杨明斎又转过身来对王尽美和邓恩铭说:这位是列宁同志派来的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
王尽美和邓恩铭大感意外,忙站起来与维经斯基招手:欢迎欢迎!
杨明斋:大家都是同志,我是山东平度人,所以我们俩还是老乡。
维经斯基同志这次来华主要是帮助我们组织建立共产党的工作。前几天在北京与李大钊先生谈了许多,大钊先生建议我们再去上海与陈独秀先生谈一谈。李大钊先生特意介绍我们在济南下车见一见你们,了解一下山东的有关情况。
王尽美和邓恩铭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们再一次与维经斯基握了握手,又相互握了握手。然后先后同维经斯基和杨明斋谈起来。
维经斯基和杨明斋也不时插话,四人谈话情绪越来越松。最后告别的时候,维经斯基翘起大拇指鼓励王尽美和邓恩铭,最后与他俩分别拥抱吻别。
王尽美与邓恩铭被维经斯基的胡子扎得直摸脸颊。
王尽美的画外音:维经斯基和杨明斋同志的到来令我和恩铭兴奋不已。他们关心山东人民的命运就像关心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心也觉得和伟大的列宁和他领导的俄国人民贴得那么近。我们心中充满希望,我们浑身充满了力量,我们感到整个生命都开始在燃烧。
四十一
风景秀丽的趵突泉公园里,秋叶满地,万木肃杀,而在大厅里,
却挂着“励新学会”成立大会的红色条幅。
大厅里挤满了人。王尽美高声宣布着会议内容。
王尽美:今天是民国九年十一月十四日。现在我宣布“励新学会”正式成立啦!
众人雀跃鼓掌。
王尽美:我们“励新学会”的宗旨是,研究学理,促进文化。我们的信条是“勤、俭、诚、勇”。也就是不能老是埋头故纸堆里,要抬起头想想个人和社会和人类还有种关系。要去和黑暗环境奋斗,还要斗出个结果来!现在请邓恩铭介绍一下学会的组织情况。
在众人的掌声中,邓恩铭走上台来。他有些激动。
邓恩铭:参加这个大会,我心情很不平静,就像这趵突泉水。来济南求学四年了,今天才觉得学到真东西。所以,我很愿意为学会的工作贡献一份力量。我们励新学会总会放在济南,会址设在齐鲁书社,也就在王乐平先生那儿。学会除了学术谈话会及不定期演讲会、报告会、研讨会以外,还要聘请有名望的教师给予指导。另外我们还要出版一份刊物,名字就叫《励新》,是半月刊,由王瑞俊和陈汝美任编辑部主任。欢迎大家积极投稿,各抒高见。
王尽美:我向大家介绍一下,齐鲁书社创办人王乐平先生应邀出席大会,曙光社的王晴霆女士特地由北京前来祝贺,并且捐资赞助。我们诚谢啦!
会场气氛热烈。会员们开始交谈,摄影留念。
四十二
一叠《励新》、《泺源新刊》被扔在桌上。
省教育厅厅长办公室里,厅长神色严厉地看着眼前两位教育界人士。
厅长:你们自己看看,说我们的教育腐败黑暗,对我们的师范教育根本怀疑,什么灾民问题,女子教育问题,这成何体统?省立师范和省立一中,原本是培养国家需要之人才,而且现在却出了王瑞俊、邓恩铭这样的人,在报刊上宣传异端学说,诽谤国家教育制度,到处煽动社会不良情绪,而且两个人还都是学生会负责人。你们这校长就是这么当吗?
两位校长低头不语。
厅长:王校长,你们学校那个王瑞俊上次挑头砸报馆,闹学潮,
现在又搞什么学会,听说他还跟共产党人有来往,我说过几次了,为什么还不开除?
王校长:厅长,王瑞俊在学生中威信很高,他所在的那个班都参加了“励新学会”,我们怕把开除了,再引起学生闹事。再说,他接近共产党的事现在还没什么证据,不敢贸然行事。
厅长无奈地看了王校长一眼,又转向另一位。
厅长:孙校长,你那个邓恩铭准备怎么处理啊?
孙校长:厅长大人,邓恩铭现在寄住在二叔黄泽沛家。据我们所知,黄泽沛是青州县长,对邓恩铭结交不良之友一直很反对,加之邓恩铭也是个有威望的学生领袖,弄不好怕是......
厅长:怕怕怕,现在世道真是要变了,老师倒怕起学生来了。
我郑重地提醒你们,对王瑞俊、邓恩铭这样的学生,要严加管理,搞得不好,他们还会弄出大乱子来的!
王校长、孙校长低头不语。
厅长:你们回去以后,要十分注意这两个人。如果不能让他们改变不端品行,那就坚决开除学籍!!
四十三
两扇高大的铁门正在关上。
一把大锁重重地锁住门闩。
有人在喊:“熄灯啦──”
透过铁门栅栏,可以看见院内墙上贴着校方禁令:通告:奉校方指令,今后凡山东省立师范学生未经校方准许,不得有下列行为:一、不得擅自离开校园;二不得在校园散布有损政府和社会的言论;三、不得闲谈有不良思想倾向的书刊;四不得私自与校外人士串联;五、不得私自成立各种名义的小团体.....
阵阵春雨中,布告的字迹有些斑驳。
四十四
初春。雨夜。
邓恩铭打着伞在急行。
四十五
宿舍内。王尽美在床头的自制电池灯下看信。看着信,他脸上神态有些激动。他迅速将信装进贴身口袋,悄悄下床,又从门后处拿上雨伞,悄悄出门。
四十六
校门口。邓恩铭在敲门喊人。
无人应声。
四十七
校园内。王尽美撑雨伞疾行向门口走去。
四十八
大门外。邓恩铭见敲门无人应,便绕着校园高墙寻视着走去。
王尽美自院内走来,他见铁门紧闭,便到传达室敲门。
屋内问:谁呀?干什么?
王尽美:师傅,我是王瑞俊,本科十一班的,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
屋内传来回答:不行!没看墙上有布告吗?
王尽美看了一眼墙上的布告。
布告字迹更斑驳了。
王尽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身朝院内走去。
四十九
高墙外。邓恩铭在耐心地围着墙转圈。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个缺口处有灯光。他向缺口处走去。
这是一处工地车辆进出处。缺口处有铁丝网架挡在中间。邓恩铭看了看四周,便上前搬铁丝网架。
这时王尽美自院内走来,他发现有人在搬动缺口处铁丝网架,先是一怔,然后发现是邓恩铭。
王尽美:邓恩铭,是你呀?
邓恩铭:哎呀,瑞俊,我正急着找你呢!
王尽美:我也要去找你呢!
邓恩铭:我围着学校绕了一大圈了。
王尽美: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在大门口贴了布告,锁了大门,却忘了堵这个后门。
说着,王尽美和搬开铁丝网出去,又将铁丝网放回原处。
五十
漆黑的雨夜。王尽美与邓恩铭边走边谈。
王尽美:上海已经成立共产主义小组。陈独秀教授让人给我们寄来了信件,他们那儿已经成立了共产主义小组,他要求我们也要积极准备!
邓恩铭:北京李大钊教授派陈为人代表今天下午到了济南。王翔千老师让我来叫你呢!
王尽美:太好了。恩铭组建共产主义小组不同于成立励新学会,
一定要挑选那些可靠的真心实意走共产主义道路的人。
邓恩铭:陈为人同志也这么说。
一阵风雨打来,王尽美感到很惬意。
王尽美(吟诵般的):真乃好雨知时节啊!看来今年我们要有好收成了!
五十一
济南全胜街22号。
一阵声音不大的掌声,从屋内传出。
五十二
一个半人多高的炭素笔画成的马克思头像前,王尽美正在进行最后的修饰。他手中拿着一本小书。
邓恩铭、王翔千、王复元、贾乃甫、 王用章和北京代表陈为人在为王尽美的杰作鼓掌。
王尽美画毕来到桌前,桌上摆着简单的瓜子糖果。
王尽美:今天我们举办这个极小范围的茶话会,内容有两个。首先是了欢迎来自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代表陈为人同志!
大家鼓掌。
陈为人:谢谢,谢谢山东的同志们。这次我受李大钊教授的委派来山东,主要是协助你们建立党组织。现在上海、北京、长沙、武汉、广州,连同旅居日本的留学生中,有的已经建立,有的正在筹备建立党组织。你们山东要求进步、向往革命的人不少,建立党组织的条件已经具备。因为只有建立党组织,我们的革命活动才能主义明确,步调一致,才能团结更多的学生和民众团体,把中国革命事业推向高潮!
王尽美:李大钊教授说过,实现共产主义是一场流血的革命。因此,我们每一个信仰共产主义的人都应该准备为自己的信仰而献身。我和陈代表、恩铭商量过,我们山东第一批参加共产党组织的就是在座的各位。大家觉得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点头同意。
王尽美:好。请大家起立,面对马克思的画像,站好。举起自己的右手。
与会人员举起右手,个个神情庄重。
稍倾,邓恩铭示意大家坐下。
邓恩铭:根据目前的时局,王瑞俊和我建议抓好两件事。一个利用各种形式,在社会各阶层广泛宣传马克思列宁学说和俄国革命的成果,启发和提高广大民众的阶级觉悟;另一件事是到广大工人、农民、商人等各个阶层的大众中去,和他们交朋友,了解他们的生活现状,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取得他们的支持。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想法。”
王翔千:我看我们需要办一份专门面向劳苦大众的刊物,反映他们的心声,为他们的疾苦呐喊!
贾乃甫:我们还可以办些工作识字班,帮助他们学文化。
大家七嘴八舌,热情高涨。
见此情景,王尽美、邓恩铭两不由地相互握拳激励。
五十三
奔涌的趵突泉水。
主题歌起。
《永恒的你》 (张东亚词)
你生命的形象是风,
行色匆匆,
吹开苦难的心灵,
让赤焰燃烧熊熊,
席卷旧世界,
荡涤旧朝庭。
你生命的方式是钟,
振耳声声,
敲响意志的觉醒,
让睡狮英勇奔腾,
挽起民族魂,
携手向光明。
你生命的存在是永恒,
绿草青青,
托起你不息的身影,
是祖国一生的光荣,
热血洒人间,
英姿贯长虹。
风很年轻,
钟很年轻,
人民记得你一世英名,
风很年轻,
钟很年轻,
革命事业正在风起云蒸。
(在主题歌中,映出以下镜头)
五十四
昏暗的小屋里,墙上挂着小黑板,上面写着“工人、农民、中国的主人”等字样。
几个衣着破旧的工作在听王尽美讲什么。
王尽美绘声绘色,连说带比划,工人们不时发出会心的笑意。
有个老工人还冲王尽美举起大拇指。
五十五
台灯下,邓恩铭奋笔疾书。
五十六
印刷机在转动。一份份《济南劳动周刊》被印了出来。
五十七
王翔千、贾乃甫等人在路边向工人、市民们出售报纸。
五十八
济南大槐树机车厂门口。
下班出厂的工人头上捆着木牌,由厂警搜身后放行。一个壮年汉子心中不服与厂警争吵起来,顿时被厂警用警棍痛打一顿。
五十九
破旧的宿舍里。那个被打的工人老李满脸上伤躺在床上。
工人的妻子在端着稀米汤问他。
这时,王尽美和邓恩铭走进屋来,亲切地问候,加上递来的白面馒头,使老李夫妻俩感激不尽。
六十
一间大屋里,王尽美弹着三弦在为工人演唱。
王翔千则在墙上的小黑板上写好王尽美创作的歌词:
“无情最是东流水, 日夜滔滔去不停,年年劳动血与泪,几人从此看分明”。
王尽美唱一句, 王翔千指挥工人们学一句。
六十一
王尽美走进鲁纱厂大门。
六十二
王尽美和邓恩铭走进新城兵工厂。
六十三
王尽美和邓恩铭走进济南电力公司。(主题歌止)
六十四
一支大号毛笔正在一个崭新的木板上书写“济南大槐树机车厂工人俱乐部”的牌子。写字的是邓恩铭。
一个大院子里,摆满了腌咸菜的缸。众多工人们围在一个大房子门口,群情热烈。当俱乐部的牌子挂到屋门边时,有人放起了鞭炮。
这时,王尽美站到一个高台阶上大声讲着。
王尽美:工人师傅们!从今天起,济南大槐树机车厂工人俱乐部正式成立了!
一片掌声。
王尽美动情地:我看得出,在场的工人师傅们,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舒心地笑过。是的,大家整天干的是牛马活儿,吃的是猪狗饭,身边有监工、洋狗满地窜,不知哪时要难看。这种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再作牛马,我们要作社会的主人!
一阵笑声。
王尽美:有人担心,这么好的事能轮到咱们头上吗?我说能。俄国的工人们已经当家作了主人,只要我们大家团结起来,那几个监工、洋人、员司、领班能有多大蹦达头儿。
工人们纷纷点称是。
邓恩铭: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工人俱乐部也得到了其他地方的工人师傅的支持,现在我请洋浦铁路浦镇车辆厂的工会负责人王荷波师傅跟大家见见面!
在掌声中,王荷(中年汉子)走上台阶,他嗓门很大。
王荷波:济南的工人师傅们,我很为你们高兴啊!天下工人是一家,我代表浦镇的工人和工会,向你们表示祝贺!过去咱总觉得自己命苦, 也有人告诉咱天生就是受苦的种儿。胡扯!咱们要力气有力气,要手艺有手艺,凭什么我们吃苦流汗还要受作贱,而那些监工、把头、资本家厂主整天不干活儿,还要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今后,我们工人们要抱成团儿,同生死共患难,就不怕我们翻不了身!
王荷波的讲话赢得了一片掌声。
王尽美:师傅们,一滴水成不了泉眼,一只手托不起泰山。大家想想,假如我们机车厂,我们每个浦铁路的火车头一起响,那是个什么动静?
六十五
蒸气火车头汽笛轰鸣。
六十六
“妄想!!”一只巴掌拍到桌上。
省长办公室,督军田中玉勃然大怒。
田中玉:臭苦力也要作主人,简直是异想天开。这年头可真是风起云涌啊。我这省长都军大人还不知能不能坐住这位子。他们这些打铁铸钉的,也敢说当主人?去,查一查是什么人在那儿煽头闹事儿?我看他长了几个脑袋!
六十七
拥挤的火车厢里,一个水族打扮的老头儿手里攥着个香炉,香炉里烧着香,他叫邓福臣,是邓恩铭的父亲。此时,邓福臣口中念念有词。
车内的人拥来挤去,可是邓福臣在拥挤中依旧专心地抱着香炉念念有词。
六十八
一辆黄包车在济南市内飞跑。
黄包车里,邓福臣还在抱炉烧香。
六十九
黄泽沛家大门口。
邓福臣从车内下来。在黄包车夫的引领下,抱炉进门。
七十
“大哥来了!一路辛苦了!”闻听哥哥来了,黄泽沛从屋内迎出来。
邓福臣捧着香炉,一脸地歉意:泽沛兄弟,恩铭在你这儿让你心烦了!
黄泽沛:大哥,心烦我不怕,只是恩铭不专心读书,又参加一些什么激进派活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叔叔的不好交待啊。我是不得已才请您来,儿子总得听父亲的话吧?
邓福臣:哎,作孽呀!愿天神救救他吧!
此时,邓恩铭回来了。只见他上身只穿一个贴身马夹,下身穿着绸子裤子,手里拎着书包。
小珍从一边窜出来:咦,你的褂子哪儿去了?
邓恩铭随口说:送给一个工作师傅补棉被了。
小珍:你就光着膀子上学?
邓恩铭:没有,我是放学以后把褂子脱给他们的。
这情景被站在屋门台阶上的邓国琮、黄泽沛看见了。
这时邓恩铭也发现了邓福臣。他惊地扑上前来。
邓恩铭:父亲,您怎么来了? 怎么事先没说一声?
邓福臣看着邓恩铭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知从何说起。他用手抚摸着邓恩铭的脸,嘴唇不住地颤动。
邓福臣:恩铭,咱们这个家族几代人没有出个读书人。你二叔过继给人家汉族改姓黄,才读了书作了官。现在,天神保佑你在二叔身边读书,咱们家将来可有个作官的。也好给祖坟上遮遮荫。可你怎么,怎么就不好好念书哇……
邓恩铭心情有些沉重:父亲,二叔,我知道父母辛苦费力哺养儿女,处处总为儿女好。可是一时比一时不同,现在比过去不同。作官固然很好。二叔在益都、沂水、淄川都当过县长,清白作官,百姓没有不爱戴的。可是又怎么样呢?老百姓的日子照样苦不堪言,军阀、洋人、资本家、地主这些恶势力依旧横行霸道,花天酒地,这世道不变,作官何用?父亲,请您别生气,儿生性与人不同,最憎恶的是名与利,要读书也是为解救天下受苦百姓。
黄泽沛:少年气盛,固然精神可嘉,可你想没想过,你这些想法和举动,得罪了当局要杀头的!
邓恩铭:二叔,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是青山。从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有充分的准备!
“啊?!”闻听此言,邓福臣手中的香炉落在地上摔得粉尘四飞。
七十一
(化)粉尘变成怒涛般的白云。
白云下,一群白鸽在自由的翱翔。
王尽美画外音:一九二一年六月下旬,我和恩铭同时接到了共产党上海发起组的通知和汇款,前去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这消息使我和恩铭激动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我们预感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火炬已经开始照耀中国。在参加大会期间,我们见到了来自上海的李达,北京的张国焘,还有湖南的毛泽东,武汉的董必武等各地共产党代表,还见到了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尼可尔斯基。有幸和这些人民革命事业的光辉人物在一起,感到很幸福。在九天的会议期间,我和恩铭始终处于高度的兴奋之中。我们同大家一起看资料,谈时局,起草和研究党的纲领,选举中央领导机构。空余时间,我们积极向各地代表学习请教,开阔了眼界,学到了经验,坚定了信心。
虽然身处漫漫长夜,但我们都看到了即将升起的灿烂朝阳.
(在以上画外音中映出以下镜头)
在上海的里弄里王尽美和邓恩铭在寻找地址。
在静谧的校院里,王尽美、邓恩铭与毛泽东、董必武、李达、张国焘、陈谭秋、何叔衡等人握手。
灯光下,王尽美和毛泽东在亲切地交谈。
门口台阶上,邓恩铭与董必武边乘凉边谈话。邓恩铭还不时地在小本上记着什么。
一间大屋里。所有与会代表围坐在一起,举行大会。张国焘主持会议,尔后,大家欢迎马林作讲演。
分组讨论中,王尽美在汇报山东情况,邓恩铭有时补充,毛泽东听得很专注。
有个中年男子突然闯入开会的屋内,又托词出去。马林马上布置撤离。
烟雨中的南湖游船上,会议仍在进行。有一支游船从附近经过。
代表们随即装着喝酒。王尽美则弹起了三弦。游船走后,代表们继续开会。面对面前的一份材料, 代表们都举起右手表决通过。王尽美和邓恩铭也神色庄重地举起了手。
七十二
宿舍里,王尽美正在用毛笔在纸上书写什么。
门外有人敲门,并传来邓恩铭的声音:哎,瑞俊,王瑞俊。
王尽美不理,继续写。
邓恩铭推门进屋,见王瑞俊一脸凝重,不解地问:瑞俊大哥,你怎么啦?
王尽美依旧不语,而是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面对邓恩铭,才一本正经地开口说话。
王尽美:恩铭,你以后不要叫我王瑞俊了,我不叫这个名字了。
邓恩铭:怎么?当上中共山东支部书记,连名字也不让喊了?
王尽美赶紧让邓恩铭住口,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又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条幅。
邓恩铭边看条幅边念:贫富阶级见疆场,尽善尽美唯解放。潍水泥沙统入海,乔有麓下看沧桑”
王尽美:我要改名叫尽美,为人民的解放尽善尽美的做工作!
“王尽美——”邓恩铭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七十三
“为什么开除王瑞俊?他是我们校最好的学生!”
“开除王瑞俊是我们学校的耻辱!”
……
几个学生在校办公室里大声吵着。
王校长和另一个学究式的教师则不理不睬。
这时,王尽美走进来。
王尽美:王校长,你找我?
王校长:王瑞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由于你发表有损于学校荣誉、攻击诽谤政府的教育方针、污辱他人人格的议论和文章,学校报请省教育厅批准,决定从今天起对你予以除名!
王尽美淡然一笑:谢谢王校长,我为你们的决定感到高兴。我正担心再在这儿呆下去,会让腐烂发霉的空气把我窒息。不过我要提醒你,王瑞俊这个名字不但从此在山东省立师范消失了,而且也从这个世界上也永远消失了!
说罢,王尽美大步离去。
王校长和教师以及在场的人学生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七十四
肆虐的暴风雪在原野和森林中翻飞着。
茫茫风雪中,有六个蚂蚁般的人影在艰难跋涉。
这是王尽美、邓恩铭、王乐平、王象午、王复元、王志坚等六人。
他们在没膝深的雪地中前进着。
突然,王尽美前进了几步又返回去在雪地上扒看什么。大家感到奇怪。结果发现他在找他随身带的短竹筒。
王尽美话外音;这年冬天,共产国际要在俄国召开远东各国共产党、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奉中共中央指示,我们山东派出了我和邓恩铭,还有王乐平、
王象午、王复元、王志坚等各界人士前去参加会议。我们从满洲里出境,虽然我们都是中国北方人,可是俄罗斯寒冷的冬天还是让我们领教了什么叫做冰天雪地的寒风刺骨。
年纪稍大的王乐平有些顶不住。
王乐平:这回真被王尽美骗了。要知道苏俄这么寒冷,我坚决不会来的!
邓恩铭打趣地:我说议员先生,你代表国民党去参加华盛顿那个侵略和分赃会议,是要成为历史罪人的。人家尽美让你参加这个解放被压迫民族的国际会议,是给你和你的国民党脸上贴金呀。你怎么反过来抱怨人家尽美啊?
王尽美:哎,乐平先生,你不是也很向往革命胜利后的俄国吗?也想见见列宁吗,怎么踏上俄国的土地又后悔了呢?
王乐平:我不是后悔,我是说这天也太冷了!
邓恩铭:可是还有人嫌雪下的小呢?
王乐平:谁呀?
邓恩铭:雪莱啊!没听他说吗,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雪莱,雪来——
大伙儿在大雪中哈哈大笑。
七十五
寒冬里的莫斯科红场。
雄伟而别致的建筑,宽阔的街道,古老而雄浑的大钟,厚厚的积雪装扮下的大树。
这一切使得王尽美、邓恩铭等六人使劲睁大了眼睛,忘情地看着。
七十六
克林姆林宫大会堂里,坐着来自中国、朝鲜、蒙古、印度、印尼和俄罗斯的与会者。
观众席里,中国代表团除了王尽美等山东的六个人,还坐着张国焘、瞿秋白、邓培等人。
掌声响起来,主席台上走来了斯大林、季诺维也夫、托洛斯基、片山潜等人。
王尽美和邓恩铭边鼓掌边耳语着什么。
以上画面伴王尽美画外音: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一日,远东各国共产党、民族革命团体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克林姆林宫开幕。会上我们看见了俄国共产党领袖斯大林、季诺维也夫、托洛斯基和日本共产党的领袖片山潜,遗憾是列宁因病没有参加会议。这次大会分析了国际形势,揭露和谴责了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交流了各国革命运动的情况,号召远东被压迫民族与国际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发表了宣言。我作为中国代表团执行委员,在宣言上签了字,
为了弥补没有见到列宁同志的遗憾,大会安排我们参观了列宁同志的办公室。
七十七
列宁办公室,简朴、宽敞,到处是书柜。
王尽美和邓恩铭等中国代表,怀着敬佩的心情参观着。他俩不禁伸手轻轻抚摸着大写字台和桌上的电话。
俄国一位女同志用生硬的中国话讲解着:同志们,这里就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同志办公的地方。列宁同志工作日程问题排得很满,经常通宵达旦地在这里工作。他的身体不太好,可是都一直和全国人民一道同甘共苦。
大家请看──
女工作人员边说边拉开一个抽屉。
女工作人员:列宁同志生活非常简朴, 这块面包是他没吃完剩下准备饿了再吃的,他夜里加班工作经常吃这样的面包渣的。
王尽美和邓恩铭听到这里,眼里充满了泪水。
这样,有位俄国同志朝女工作人员用耳语讲了一通话,女工作人员脸上很兴奋。
女工作人员: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列宁同志要接见你们中国代表团。
“啊?什么时候!”王尽美忍不住大喊起来。
“现在,马上——”女工作人员高兴地回答。
“乌拉——”王尽美和邓恩铭一下子喊了一声。
七十八
白色长走廊里,挂着大大的“静”字。
张国焘、矍秋白、王尽美、邓恩铭等中国代表团成员由俄国女同志带领穿过长廊。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七十九
一个很大的客厅里,中国代表团成员被带进来。
俄国女同志示意大家请坐。
这时,客厅一边的一扇门开了,身披病员外衣的列宁在两位医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列宁:你们好哇,亲爱的中国同志们。
列宁态度和蔼,言谈幽默。他与大家一一握手,在与王尽美握手时,列宁还幽默地用手势在自己和王尽美的个头。这一下子使中国同志感到很亲切。
列宁:我的医生说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见到你们,可是我的脑子却坚持让我见到你们。因为俄国和中国我们两家大院只有一墙之隔,
你们中国不是总说“远亲不如近邻”吗?
大家乐了。
列宁:怎么样,同志们?你们那儿的皇帝被推翻了,可是国家政权却没有归到工人和农民手中,这是为什么呢?对,皇帝被打倒了,但是封建势力没有被打倒,那些对中国张开血盆大口的帝国主义列强是要支持封建势力的,因为封建势力为了自身利益是会出卖人民和国家利益。而工人农民和广大人民群众是不会把本属于自己的祖国拱手送给强盗作美餐的。这样看来问题很明确,中国现阶段的革命,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任务就是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势力。怎么样,有反对我这个意见的吗?
大家不说话,而是鼓起掌来。
列宁:啊,不不不,这几个人的掌声是不够的。要使整个中国各界向往民主自由的人士都赞成这个主张。我听说参加会议的有中国国民党人?
王乐平:是的,我是国民党员。
列宁:很好。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有没有可能合作呀?中国人民革命事业是一场伟大的事业。要告诫我们的工人阶级和工人阶级政党树立坚定的信心。我们还要团结其他革命的人民共同推动中国的革命向前发展。要紧紧依靠最广大的工人农民和各界群众,人民才是不可战胜的!所以我们说,不光中国的无产者要联合起来! 我们的口号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次共产国际远东会议发表的宣言很好,就是要这样向全世界宣布,日美英法的强盗们正在抢夺着四百兆人民的中国,以中国人民的血和泪来造成他们生活的甜适。我们要对剥削中国的中国军阀宣战,我们要对日本武人和官僚宣战,我们要向诡诈式的美国帝国主义和贪婪的英国投机家宣战,我们不得胜利,誓不罢休!
王尽美和邓恩铭对列宁的如此博闻强记和伟大气魄惊住了。
此时,列宁由于讲话太多,有些咳嗽。
一位大胡子医生上前制止列宁:对不起,列宁同志,你违犯了我们不准激动和大声讲话的规定,现在请你回去。
列宁:那么好吧。让我们窃窃私语一会儿。
大胡子医生:不不,我不能同意列宁同志,否则我们以后禁止你见任何客人。
列宁无可奈何地对中国同志耸耸肩:好吧,大家看见了吧,有时必要的妥协是为了成就大事情。那么再见了,亲爱的同志们,我看到了,中国的明天是很晴朗的。
说着,列宁在医生的护送下走进门去。
王尽美和邓恩铭完全被列宁的魅力吸引住了。他俩久久望着列宁离去的方向。
八十
王尽美画外音:在俄国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精神格外振奋,信心格外坚定。我们为我们的事业有如此美好的前景而备感高兴,
也为我们正在受苦受难的同胞们有这样光明的未来而欣慰。我和恩铭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无产阶级革命在中国取得胜利。
(以上画外音映出以下镜头)
王尽美和邓恩铭及少数人在俄国的工厂、学校、商场、
农村等地考察。
王尽美在商场买了一个发卡。
王尽美、邓恩铭参加工地建设的义务劳动。期间,王尽美随身作着笔记,邓恩铭则随身携带照相机。
王尽美和邓恩铭还向苏俄同志学会了国际歌。
王尽美吹起短笛与苏俄人民联欢。
八十一
“娘,我也要去!”王尽美家,年已四岁的儿子抓住李氏的衣裤。
李氏:好孩子,奶奶出门了,你跟老奶奶在家玩,千万别出门啊!
说着,李氏拿上镰刀和一捆草绳出门去了。
八十二
村边的路上,李氏心事重重的走着。
王母从远处跌跌撞撞回来了。
李氏见到婆婆:娘,有他的音信了吗?
王母:我跑了好几十里咱,到楼子村王乐平家打听了一下,他们家人说王乐平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光知道俊他不在学校了,是毕业了还是退学了,也不清楚。
李氏:啊!?
王母:孩子,别着急。瑞俊不是那种冒失的人,不会有事的。
李氏点点头,默默地走了。
八十三
毒日当头。望不到的大田里,只有李氏自己在收麦子。她绷着脸,汗流夹背,艰难的割着麦子。
远处,王尽美在快步赶路,走到地头,他发现妻子正一个人埋头干活儿,又看看被割倒的最长的一溜小麦,他心头一热,放下行李,蹲在地上,捆麦子。
忽然,李氏像感觉到什么,她回过头去,发现有一个男人在她身后很远处,正在将她割倒的麦子打成捆。
李氏一惊,轻声轻语地问了一句:谁?
那个男人没听见。
李氏又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
这时那个男人抬起头来,是王尽美,他已满头大汗。
李氏见是王尽美,一时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怨。只是喃喃的说了句:是你?!
王尽美擦了一把汗向妻子走来。
李氏木然的表情。
王尽美边走边说:是我──
李氏木然地表情。
王尽美开始小跑:我回来了!
李氏木然的表情。
王尽美来到妻子身边,又是歉意又是心疼地说:乃征他娘......
李氏手中的镰刀掉在了地上。木然的眼睛开始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王尽美。最后眼睛又落在王尽美脸上。这时,李氏的内心好像才从中苏醒过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睛中涌出,身子也开始抽动。
王尽美双手抚住李氏的肩膀,有些动情地说:你受苦了!
这时,李氏一下子抱住了王尽美。
稍倾,王尽美从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发卡。
王尽美:瞧,我从俄国给你带回来的。
李氏看也不看,一把将发卡打在地上,更紧紧地抱着王尽美,一下子哭出了声来。
此时的王尽美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从他眼里流了下来,滴在了李氏头上。
李氏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发现王尽美流泪了,她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她松开手,又马上从地下捡起发卡往头上戴,可是她不会。
王尽美破涕为笑了,李氏放心了。
李氏:听说你不在学校念书了?
王尽美点点头。
李氏:那你吃什么?住哪儿?干什么?有钱吗?!
王尽美:你放心,我一切都很好。你好吗?身体还好吗?
李氏有些感动地点点头。
王尽美:太苦了。咱们穷人的日子太苦了。这世道一定要变一变!
李氏:你现在还在干那些子吗?
王尽美:什么事?
李氏:这话你几年前就说过。
王尽美:对。还在干,而且一定要干成。我告诉你,快了。人家苏俄的农民已经翻身了。我们也要翻身!
李氏:这么说你还要走?
看见李氏脸上又有愁云,王尽美一时难以作答。他把发卡给李氏戴在头上,心中有些酸楚。
王尽美:这发卡你戴上真好看。
八十四
一阵掌声,带头鼓掌的是中共中央局书记陈独秀。一间寓所大客厅里。
坐着陈独秀、张国焘、李达、蔡和森、高君宇、邓中夏、张太雷、王尽美、邓恩铭、 向警予、项英等12人。
陈独秀:好哇!在党的一大召开后的一年里,我们党最年轻的代表王尽美和邓恩铭同志在山东建立了党组织,创办刊物,成立了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团体,特别是在铁路和煤矿工人中开展工作,成立工人俱乐部,发展工人党员,很不简单呐。刚才各地代表都汇报了各自的工作情况,我看都很有成效。现在我来谈一谈一大以来我们全党的工作情况,以及我们党当前所面临的形势和任务....”
王尽美画外音:一九二二年七月,我和恩铭出席了在上海召开的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又认识了陈独秀、蔡和森、高君宇、邓中夏、张太雷、向警予、项英等同志。这次大会讨论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二大宣言》和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章程,这次会议提出了党面临的基本任务是: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
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就在这次会议不久,党组织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决定派我到山海关、秦皇鸟地区开展工人运动。
(以上画外音中映出以下画面)
代表倦热烈地讨论文件。
王尽美和邓恩铭与张太雷在一起学俄国人的言语姿态。
王尽美和邓恩铭与向警予、项英、高君宇互留签名。
王尽美在英租界洋房别墅交谈。
八十五
济南车站。邓恩铭在为王尽美送行。
两个人默默地并肩在月台上走着。走到车门口,两人停下下来,
互相有些恋恋不舍。
王尽美使劲地握了握邓恩铭的手:恩铭,估计到了那儿工作会很紧张,一时联系不上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邓恩铭:嗯。看来我也不能再上学了,安排好济南的事情,我得再去淄博看看那儿的情况。
王尽美:对,淄博的工作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把十几万煤矿工人发动起来将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火车鸣笛声中,邓恩铭将行李递给王尽美。
邓恩铭:尽美,关外天气凉,你要多保重。
王尽美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邓恩铭肩膀,然后回身登车。
火车启动了,王尽美在车窗里探出头来招手。
邓恩铭原地没动,他沉重地招着手。
邓恩铭画外音:这是我跟尽美相识以来的第一次离别。并肩战斗四年多,真有点舍不得。
八十六
巍峨壮丽的山海关长城。秋色之中,漫山遍野呈现出一片金色。
蜿蜒的长城如同穿游在金海之中。
山海关楼前,王尽美着布衣长衫,身背简单行李走来,他抬头仰望着箭楼。
箭楼上苍劲雄浑“天下第一关”匾额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八十七
烟雾迷漫热浪逼人的铁工厂翻砂车间。工人们汗流夹背灰头土脸的在干活儿。
王尽美一身工人短装,在杨宝昆(地下党员)的带领下来到车间。
杨宝昆来到一个正在干活儿的壮年汉子面前,向他大声喊着。
杨宝坤:董师傅,这是我的朋友叫刘瑞俊,从山东来这儿挣碗饭吃。工头说让跟着你干!
董师傅上下打量了一下身体瘦削的王尽美:好嘛!就这身了骨也敢吃这碗饭?行,跟着我吧,保证让你吃不了亏,弟兄们!
周围几个工人围拢过来。
董师傅:咱们天津帮又来新兄弟了。今后,大伙儿关照着点啊!
众工人:没说的!
董师傅及众工人同样的天津口音。董师傅有些江湖味道的作派,
以及周边几多工人的冷眼相视,使王尽美和杨宝昆若有所思。
八十八
“这个铁工厂是全国最大的生产铁路桥梁的铁工厂。几千多工人也都是一贫如洗。英国人的统治很残酷,工人月工资最高不到5块钱,可是英国总管月薪1000多块,而且厂方可以随便开除工人,工人见了英国人不行礼也要砸饭碗。工人们反抗情绪很强烈。可是工人们来自四面八方,老张帮派观念很重,很难把大家拢在一起”。
在一个破旧的宿舍里,杨宝昆在向王尽美介绍情况。
王尽美默默听着。
杨宝昆:尽美同志──
王尽美立即示意杨宝昆不要再说。
杨宝昆马上改口:不,刘瑞俊,我看先要解决工人内部团结问题才行。
王尽美:对。只有工人团结起来,斗争才能有力量!我看这样,
我们利用俱乐部原来办的夜校为阵地,以教友学文化的名义,先进行宣传工作。
八十九
一间半是工场半是教室的大房子里,挤满了工人们。其间,明显地分成几堆人。
王尽美站在前面,身后有一个大黑板,待人到得差不多了,王尽美开始讲课。
王尽美:工友们,前两天我们学了几个字,现在来复习一下,。
王尽美回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工”字。
工人们齐声念:工──
王尽美又写了一个“人”字。
工人们齐声念:人──
王尽美:好!大家都认识了“工人”──山海关的工人,秦皇岛,唐山,长辛店,郑州,也就是说全国的工人,都是这个头顶天,脚踩地,肩靠肩的“工人”!
大家笑着点点头。
王尽美:我再写几个字。
王尽美回身写了“资本家”三个字。
工人们齐声说到:资本家——
王尽美:对。这是“资本家”。大家看——
王尽美回身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戴礼帽,戴眼镜,叼烟斗,拄文明棍的人。看着王尽美画的画,大家都夸奖他画得像。
王尽美:这是什么人?
工人们同答:资本家——
王尽美又画了一个中分头,小胡子,着西装的人。
王尽美:这是什么人?
工人们:资本家!
王尽美:对!无论哪儿的资本家都是一样的。大家再看......
王尽美又连续画了三个不同形象的工人。
王尽美:这些呢?
工人们:这是工人!
王尽美:对!天下工人都是受苦的样子。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董师傅,咱们铁工厂的总监工赵壁是天津人,他欺不欺负咱天津籍的工人?
董师傅:这是嘛话,凡是资本家都欺负工人!
王尽美:咱们唐山帮的工友说说,哪个帮工不受资本家剥削?
唐山帮一个工人说:资本家剥削工人不管什么帮!
王尽美大声说:对。工友师傅们,现在咱们这儿只有两帮,资本家是一帮叫剥削阶级,工友们是一帮叫无产阶级,既是被剥削被压迫阶级,我们相互之间为什么还要互不服气,互相争斗呢?这样做什么人才高兴呢?
在场的各帮工人都面面相觑。
王尽美:工友们,从今以后,我们要团结一致,互相帮助,就像一只手收拢成一只拳头,这样才能战胜资本家!
董师傅:嗨,刘俊瑞说得还挺在理儿啊!
工人们纷纷赞成。
王尽美:工友们!俗话说,“全家一条心,遍是黄金。要想战胜资本家,我们自己先要组织起来,过去我们也有工人俱乐部,也想扳倒那个监工赵壁,没有干成,原因就是我们自己内部不团结。今天,我建议大家打破帮派界限,把工人俱乐部先创建起来,用一个声音对资本家说话,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怎么样呢?
工人们群情振奋,连声说好。
董师傅:你别说,这有文化的人说出话来就是好听。就这么着,刘瑞俊,你说咋干吧?
九十
一张木桌前,神气活现的监工赵壁在给工人发工资,一个工人在木桌边负责登记,工人们则排成一队等候着。王尽美也在其中。
一个工人领到工资见少的可怜,嘴里嘟弄着:哎,拼死拼活干一个月,还不够一家六口吃顿白面饺子呢?
赵壁一听,立刻操着一口天津话,嚷起来。
找壁:嘛玩意儿?嫌少哇 ?嫌少你他妈给我滚蛋!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那个挨骂的工人听不下去了:赵监工,你怎么骂人呐?
赵壁:嗬,骂你怎么啦?不服气我就开了你!
工人队伍中有人喊:工人也是人,你凭什么欺负我们?!
赵壁扫了一眼工人队伍:嘿,今儿个刮邪风啊,想找我茬儿是怎么着?
王尽美从队伍中走出来:说对了。赵壁,你这个中国人的败类。
跟在洋人身后仗势欺人,无故惩罚和开除工人,任意克扣工人工资,你还散布流言诽语,破坏工人俱乐部的声誉,挑拨离间让工友们闹不团结,被开除的工人的名字你吃空额,你安得什么心?
赵壁:刘瑞俊,我早就看你小子不是来打工的,你想干什么?
王尽美:干什么?我们今天要收拾你!老崔,把证据拿出来——
在桌边的记帐工人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意气说:工友们,这就是赵壁冒领工资的证据!
董师傅:赵壁,日你娘的,你不是人,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野狗!
说着,董师傅上前一把拎起赵壁的脖领。
九十一
一间大办公室里,英国总管博曼从在桌边看一封控告信。他抬起眼皮扫视着来告状的几个工人。
博曼:控告赵监工?你是谁?
桌前站着工人代表景树庭。
景树庭:厂工人俱乐部副委员长景树庭。
博曼慢条斯理地说:俱乐部副委员长带头不服从监工的管理。你被开除了。
九十二
“太狂妄了!”一只巴掌拍在桌上。
俱乐部里,王尽美等几个俱乐部领导人在一起商量对策。
王尽美:现在看来,那个英国人博曼根本没有把我们工人放在眼里,如果这次斗争不能取得胜利,那他们以后会更加严厉地对付工人。这样,我们几个人一块儿去找博曼,一定要让他答应我们要求!
九十三
“噢?开除了一个,又来了一群”。
厂办公室里博曼的办公桌前站看王尽美,杨宝昆,佟惠亭,景树庭,崔玉书等几人。
博曼指着站在中间的佟惠亭:你是什么官啊?
佟惠亭:工人俱乐部委员长佟惠亭。
博曼:噢,委员长。你们几位呢?
佟惠亭抢先说:博曼先生不用多问,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博曼耸耸肩膀:NO NO NO !这不行。厂规厂法必须遵守。你们这种行为是不能令厂方容忍的,你们,都被开除了!
九十四
俱乐部门口,聚集着愤怒的工人。
墙上贴着“开除佟惠亭等八人的工职,勒令停办俱乐部”的告示。
董师傅:他奶奶的,告示贴到咱家门上来了。这不是骑在咱脖子上撒尿嘛?
董师傅说着上前撕着告示。
“咱们一块找他讲理去!”
“凭什么封我们俱乐部?”
“开除了委员长咱也不干了……”
工人们七嘴八舌说着。
这时,王尽美等俱乐部领导人从屋里走出来。
佟惠亭:工友们,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洋人和资本家不怕我们一个几个哪怕几十个人闹事,因为他们认为想进厂干活的人有的是,
认为我们这种反抗方法没什么了不起。
工人们又喊起来:那怎么办呢?你快出个好主意吧!
佟惠亭:刚才,刘委员给我们出了个好主意,现在请他给大家讲一下。
王尽美走上前说:工友们,一支筷子容易折断,而一把筷了就不容易折断。这个道理很简单,现在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我们全体工友团结起来,那样的话,洋人和资本家就害怕了。
董师傅:刘委员,你说咱们大伙儿怎么干吧?
王尽美:工友们,我们不是无理取闹,我们干活挣钱为的是养家糊口。我们要求厂方答应我们合理要求,比如罢免总监工赵壁。
工人们齐声说:同意!
王尽美:让被开除工友的复工!
工人们:同意!
王尽美:增加工资,节假日发全薪!
工人们更高兴:同意!
王尽美:每年按规定加薪两次,还要增发资金!
工人们:同意──
王尽美:待遇平等。工人家属来往乘车要免票!
工人们群情热烈:同意──
董师傅:我说刘委员,这几条提议太好了,都是咱大伙儿心里话。
王尽美:不过大家不要着急。要听从俱乐部指挥。第一步,我们先给厂方提出要求,他们要是再不答应,我们就找路局,再不答应,我们就举行全厂大罢工,几千人不上班,让他烟囱不冒烟、铁炉不出铁、机器不转动,到那时候,看看谁怕谁!
“赞成!赞成!” 工人们一致高呼着。
九十五
夜。在破旧的宿舍里。王尽美在奋笔疾书。他不时咳嗽,头上还冒出些许多汗水。
九十六
博曼办公室。博曼手上拿着一份工人请愿书。此时的他,面对王尽美等几位俱乐部负责人,态度有些缓和。
博曼:既然你们情绪这样对立,我可以罢免赵监工。至于其他要求嘛,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佟惠亭:你不接受我们找路局。
博曼:路局也不会答应你们的。
佟惠亭:那样的话,我们将举行全厂大罢工。
博曼先是一惊,马上又镇定下来来。
博曼:罢工!?好啊,那我们就关闭工厂,那你们的饭碗就全砸了。
在场的工人也被惊住了。
王尽美:博曼先生,你不要故作镇静了,如果工厂真的停了工,
你的饭碗也就保不住了,搞得不好你的损失更大!
博曼仔细打量着王尽美:啊,你在威协我。
王尽美:是你在虚张声势。
博曼:那么好,你们请便。
王尽美等人见状转身就走。
博曼待王尽美等出门后,马上抓起电话。
博曼:快,给我接路局!
九十七
汽笛长鸣。
偌大的铁工厂大门洞开,却无人进出。
厂子院内空无一人。粗大的烟囱不冒烟,车间内机器闲置。
九十八
博曼办公室。博曼在着急地打电话。
“喂,喂,路局吗?是我,是的,路局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真的罢工了!哎呀,派了人去了,说不退啊,这些东方人真是不开化!这我对他们讲过,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可是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哇!嗯,那好吧”。
博曼扣上电话,冲着窗外嘟弄了一句:我看你们肚子饿不饿?
九十九
“尽美,你吃点东西吧!”俱乐部里,杨宝昆端着一碗稀饭和一块黑馍放在桌前。
桌前,王尽美正在起草《山海关工人宣告罢工真相》。只见他面容憔悴,偶尔咳嗽。
王尽美:老杨,我不饿,你吃罢。
杨宝昆:你看你,整天整夜,又发烧,这样下去身体要出问题的!
王尽美:我这么年轻,没关系,少吃两口,就多坚持一天。老杨,
这几天工人情绪怎么样?
杨宝昆:工人们罢工意志还是很坚决的,可我担心这样相持下去,老人、妇女、孩子会受不了啊!
王尽美:是啊,现在厂方在跟我们靠时间,想把我们拖垮、饿垮。我有个想法,召开一次全体罢工工人大会,一来鼓舞士气,二来可以给厂方更大的压力。另外为了不让敌人拖延阴谋得逞,我们应该争取更有力更主动的行动。
杨宝昆:你的意思是──
王尽美:现在我们铁工厂几千人虽然罢工了,但是关里关外的火车照样跑,也就是说罢工还没影响到整个大局。如果铁路交通一中断,敌人就吃不住劲!
杨宝昆:你是说拦截火车?
王尽美点点头。
一OO
一块靠近铁路的在斜坡上,站满了数千名罢工工人。中间的地方竖着一面大白旗,上书“劳工神圣”四个大字。
人群中,也竖着写有“是阶级斗争的表现”、“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宁可奋斗死,也不受辱死”、“从此打倒奴隶制”等字样的白旗。远远望去,简直是一片白旗的海洋。
王尽美头缠白布条,上书“誓死力争”字样,他站在大白旗底下,动情地向工人们讲着。
王尽美:工友们,现在我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们的妻儿老小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我们工人是创造世界的,为什么反被人家瞧不起?我们也想过幸福日子,可是洋人、资本家封建把头会给我们幸福吗? 我们的幸福非由我们的生命和热血换不来的。如今当局不允许我们的要求,就是想看我们的实力,我们再不奋斗,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说到这里,王尽美剧烈地咳嗽起来。
“打倒奴隶制!”
“誓死力争!”
佟惠亭领工人振臂高呼。
王尽美:工友们,现在洋老板和把头们在烧着炉子的屋里,吃着面包牛奶看我们的笑话,我们不让他们阴谋得逞!现在我宣布,由俱乐部组织的工人纠察队带领,大家都上铁路,截断通往关内的铁路,当局一天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一天不让铁路通车——
佟惠亭此时马上喊到:工友们,走啊!
一时间,工人们潮水般的涌上铁路路基。
一O二
这时,远处一列火车呼啸而来。
驾驶座上,火车司机猛然发现前方铁路上白旗招展,人头攒动,他下意识的要刹车,而他身旁的一个戴袖标的英国纠察却叫起来。
英国人:不准停车,往前开!
火车司机:往前开要出人命的!
英国人:往前开!
英国人一边说,一边夺过手把驱车加速。
一O三
铁路边上,眼见列车不减速,王尽美跃上铁路中间。这时,工人纠察队队长刘武把王尽美拉到一边。扒开人群走到铁路中央,撕开衣襟,坐在铁轨中间。
刘武喊着:好!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他身后,王尽美和纠察队员也跟着坐在铁轨中间,再往后工人们手举着白旗往车轨中间挤。
一O四
火车上,英国人一时没了主意,他既没有再加速,也没有刹车,车头向人群冲去。
一O五
铁轨上,卧轨的工人绷着脸,怒视着火车纹丝不动。
火车离人群越来越近了。
这时,中国司机一把把英国人摔到一边,使劲抓住车把手来了个急刹车。
在刺耳的火车刹车声中,火车头停在了距卧轨的工人几米远的地方。
(定格)
一O六
在罢工工人卧轨截车的定格画面上,叠印着《晨报》的标题文章“京奉铁路咽喉山海关车站运输全部中断”、
《民国日报》的文章标题“山海关工人波及秦皇岛码头和开滦五矿”
《益世报》文章“山海关秦皇岛开滦工人大罢工在全国引起连锁反应”等报纸文章。
一O七
淄博淄川街道边,有一个“周记照相”的招牌的小照相馆。
时值黄昏,照相馆时有人进去。
一O八
在照相馆内的冬景画布前,邓恩铭正在为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工人照相。老工人衣着破旧,一脸不情怨的样子。
邓恩铭:来,老师傅,坐直了,不然照出来像个驼背了。
老师傅:腰都给累弯了,怎么还直得起来啊!
旁边一个小姑娘:爹,你看你,快过年了,照张相留个纪念,你就不能高兴点吗?
老工人:一天到晚穷得揭不开锅,还高兴点?我高兴不起来,走,不照了!
邓恩铭:老师傅,别着急,将来等咱工人们工作条件改善了,这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工人把眼一睁:你这生意人,尽拣好话骗人,咱这挖煤的窑黑子,还想过好日子,作梦起吧!
邓恩铭:想过好日子得去争取啊,人家开滦五矿的矿工不就争取到了增加工资的条件了吗?
老工人:噢,说人家呐,人家那是山海关,秦皇岛,开滦五矿,好多万人一块行动呐。咱们这儿行吗?
邓恩铭:咱们为什么不行呐?
老工人:谁挑头儿啊,你,照相的?!你挑头儿我保证跟你干。哼!
老工人说罢拽着闰女走了出去。
待老工人走后,邓恩铭把门关上,然后说了声:出来吧!
这时几个工人从布景后面走了出来。
邓恩铭:同志们听见了吧,连普通工人也知道团结力量大的道理,我们要抓住全国工运高潮这个好时机,在前面工作的基础上,尽快地把工人们组织起来!
一○九
深深的矿井下,邓恩铭在采煤面上与工人们边干活边谈心。
风雪交加的棚户区里,邓恩铭在工人师傅家中嘘寒问暧。
在一面党旗面前,邓恩铭为一名工人举行入党仪式。
在一个俱乐部里,邓恩铭与工人们一起在墙上搭起了“淄博矿业工会”的牌子。
以上画面伴邓恩铭的画外音:在那个严寒冬季,我和尽美天各一方,他在关外组织和发动铁路工人运动,我在淄博矿区中作煤矿工人的工作,正当我们干劲倍增的时候,北京发生了“二七惨案”,封建军阀吴佩俘向工人们举起了屠刀,许多工人被杀,共产党员林祥谦和施洋英勇牺牲,革命形势急转直下。
一一0
“很好!贵国政府军早就应该采取行动”。在山海关铁工厂博曼办公室里,博曼在跟几个手下人训话。
博曼:我们这里的罢工,背后一定有过激派在活动。你们看——
博曼指着桌上的几张传单说:这些传单上的符号(斧头镰刀)同苏俄的布什维克用的符号是一样的,要立即请警方侦办。
这时,有个工头模样的人进来:博曼先生,县政府刚才派人把领头闹事的那个姓刘的抓起来了!
博曼眼睛一亮:噢?
一一二
县政府拘留室里,王尽美、杨宝昆和一名工人被关在一起。
工人:刘委员,这次县政府抓人,一定是那个张把头告得密。
王尽美:张把头并不可怕,问题是吴佩俘制造“二七惨案”,各地军阀一定会竟相效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记住,今后如果我们有一个人能出去,也要尽一切努力把党组织重新建立起来!
杨宝昆压低了声音说:尽美,出去后你必须马上离开山海关。
王尽美:为什么?
杨宝昆:因为在罢工中,好多集会上你讲过话,又出面代表山海关、秦皇岛、开滦五矿的工人同资本家当局谈判,我想敌人一定盯上你了。
王尽美微微点了点头:有可能,今后我们组织活动要转入地下,不过没有上级党组织的指示我不会离开的!
一一三
铁工厂工人俱乐部内,聚集着许多义愤填膺的工人。
佟惠亭大声说:工友们,刘委员远离故乡,顾不上妻儿老小,从山东来我们山海关为咱工人们争自由,现在县政府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抓进县衙去,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个狗县长!
刘武说:我们一块去要人,不放人我们就砸了县政府!
佟惠亭:工友们,走啊!
数百名工人涌出俱乐部。
一一四
临榆县衙内,佟惠亭、刘武等人在与县长交涉。
张县长紧张地有些结巴:诸位,诸……位,大家别误会,不是我张……张某人跟刘瑞俊过……不去,民不举官不纠,实……在是有人告发了他们啊!
佟惠亭:我们知道,是厂里那个张把头告得密,对不对!这个张把头长了一幅中国人的脸,却生了一幅奴才肠子,专为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效力。张县长,你不要以为北京发生了“二七惨案”我们就会被吓倒,告诉你,我们的口号是“不能与这个世界同生,就同这个世界同死!”
“别,别别别,咱们谁也别……死,有什么要求慢慢说!”张县长吓得浑身直哆嗦。
刘武:没什么可说得,赶快放人,不放人就砸了你这县政府!
张县长:这……
刘武攥着拳头,瞪大眼睛:嗯?!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狗屁县衙,你信不信?
张县长:信信,我……绝对信!好好,放人,马上放人!
一一五
县政府门口,当王尽美和杨宝昆等走出大门时,工人们一涌而上,像迎接英雄一样,把王尽美抛了起来。
一一六
张县长办公室。张县长正在接电话。
张县长:是我,我是张县长,什么,北洋政府什么?不不不,我……听得很清楚,你说北洋政府什么?通辑令,好好,通辑谁?中国劳……动部成员,等一下
我记记,是是,不用记,对对,我记住了,中国组合部成员,不不不,中国劳动部成员,对对,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成员,谁?我们这儿,王尽美?共产党?没有,没有,真得没有,我没见过。一个共产党,细高个,白脸儿,山东人,耳朵怎么啦,耳朵大,没有,没见过,有个化名,什么,刘瑞俊,没有......
讲到这儿,张县长突然想起了什么。
张县长:刘瑞俊,共产党领导人,不不,我查……查,是,一定法办!
张县长接完电话,已是满头大汗,他没命的跑了出去。
一一七
县政府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张县长急得直拍脑门,没命地喊着:来人——
一一八
昏暗的小屋内,王尽美在向杨宝昆、佟惠亭、刘武、崔玉书作撤离前的布署。
王尽美:各党小组的负责人人选,只要党支部书记掌握,其他人不需要知道。另外,联络方法、时间和地点要经常更改,不要让敌人摸到规律。现在局势比较恶劣,估计今后的工作会更加困难,大家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
佟惠亭等人点点头。
王尽美:另外,经过最近的罢工,敌人一定会对工人实行更严厉的管制措施,那些在罢工中表现积极的工人兄弟很可能会遭到报复,要想尽办法保护他们。
街上传来队伍跑步声。
杨宝昆:尽美同志,你快走吧,敌人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你。
佟惠亭:是啊,你快走吧,这儿太危险了!
王尽美深情地看着大家,一一和大家握手。
王尽美:同志们,转告那些我熟悉的工人师傅姐妹们,我来不及一一跟他们告别了,可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在山海关的日日夜夜,在这儿的工人阶级身上我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杨宝昆、佟惠亭、刘武、崔玉书等都眼含热泪。
崔玉书:尽美兄弟,我们会想你的——
佟惠亭拿出一个包袱:这是大家凑的一点钱和衣服,你身体有病,在这里日子过得太苦了,我们打心里过意不去!
王尽美推辞着:谢谢,谢谢大家一片心意,钱和衣服我不能收。同志们,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大家一定要像我们入党誓言中说得那样,永远不要动摇革命的信念,要坚信黑暗终究会过去的。要记住,在任何时候都要注意团结,团结好广大工人,
还要和农民、城市里的苦力团结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哨音。
杨宝昆:咱们快行动吧!
一一九
浓浓的雪雾中,几个工人在与王尽美告别。王尽美身着长衫的身影隐约可见。
几个军警暗中在监视。
王尽美与工人们告别后消失在雪雾中。
几个军警悄悄跟了上去。
一二O
雾雪迷漫的乡间路上,王尽美在疾步前行(背影),几个军警提着枪跟在不远处。一个军警拉动枪栓,准备举枪射击。
走在前面的王尽美似乎听见枪栓声,他停了下脚步,没有回头又继续前行。
另一个军警劝住拿枪瞄准的军警:别打死他,抓个活得回去领得赏钱多。
说话间,几个军警快步上前扑去。
还在前行的王尽美一下子被抓住臂膀,他沉稳地回过头来问: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军警定神一看,眼前的人不是王尽美,而是刘武,他身穿王尽美的长衫,把头发也剃成平头。
军警们一看不是王尽美,顿时傻了眼。
一二一
火车上,身着邮差服装的王尽美站在车窗前,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原野,看着巍峨的山海关城楼以及绵延不绝的万里长城,心中无限感慨。
王尽美画外音:一九二三年三月,遵照党组织的指示,我离开了山海关,那年我二十五岁。
一二六
初春的青岛海滨,鲜花怒放,万木吐绿,天空中翱翔着两只海燕。
邓恩铭画外音:尽美,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王尽美画外音:恩铭,这你冤枉我了。我在山海关听说你在淄博的矿工中组织了“矿区工会淄博部”,组织了“学术研究社”,还建立了淄博第一个共产党支部,我还在工人集会上赞扬过你呢。
一二七
简朴的宿舍里,邓恩铭正在将写好的文章分别装进信封里。
挂有“青岛公立职业学校”牌子的大门口,邓恩铭走出校门,与迎面而来的青年学生打招呼。
《胶澳日报》总编室,邓恩铭将信封交给编辑,编辑非常客气地与邓恩铭握手。
身着工装的邓恩铭在青岛的纱厂、码头进行采访。
以上画面伴邓恩铭画外音:我现在在青岛公立职业学校当教员,这个学校的校长是我在省立一中的老师,叫王静一,他思想进步,同情革命,这对我在青岛开展党的工作很有力,还有个好消息,王静一老师介绍我认识了《胶澳日报》的总编,帮我在《胶澳日报》上开了一个“胶澳副刊”的栏目,这样我可以有计划的在报上发些东西。这儿的工人太苦了,干一天活儿出一身臭汗,才挣两三毛钱,资本家、军阀和洋人心太黑了。
一二八
在挂有“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纪念马克思诞辰105周年纪念大会”的横幅下,王尽美在对数百名听众发表演讲。
深夜,王尽美在奋笔疾书,画面上叠印出《工人周刊》发表的文章“中国的兵患和匪患”、“吴佩俘还想武力统一中国吗”。
挂有“停业”牌子的济南理发店铺。
济南千佛山下,在“要求山东警察厅免去卫生执照捐”的标语下,聚集着许多罢工的理发工人,王尽美在组织人员向罢工工人发放标语小旗。
广州国立高等师范校礼堂,孙中山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讲演,台下听众席里,李大钊、毛泽东、林伯渠、谭平山、瞿秋白、王尽美、张国焘在听讲。
在礼堂休息室里,李大钊、毛泽东把王尽美介绍给孙中山,孙中山十分赏识的打量着王尽美。
以上画面伴着王尽美画外音:是啊,所以我们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宣传发动和组织各界人民群众,团结一致向反动势力抗争,现在,济南、淄博、青州、烟台、青岛、济宁、潍县、寿光、广饶、齐河都有我们党组织在活动,党的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确定了与国民党合作,推进国民党改组,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方针,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扩大民主进步力量,我也有个好消息,我们在青岛见面不久我就到广州出席了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不仅见到了李大钊、毛泽东等同志,还结识了孙中山先生。孙先生很希望我们为国共合作成功多出一把力。
一二九
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门上的招牌上写着“青岛连升客栈”。
字幕:1925年1月。
一三O
(特写)一个煤油炉上煎着中药。
一间破旧的客房里传来剧烈地咳嗽声。
王尽美斜躺在一张床上,他手里拿着一个手绢捂着嘴在咳嗽。
邓恩铭在一旁帮他轻轻捶着背。
稍倾,王尽美止住了咳嗽,并随即用手绢擦了一下嘴,邓恩铭发现王尽美嘴边有血,便要过手绢打开一看,手绢上有一块鲜血。
邓恩铭:你看你,都累成这个样子,还不认真休养一下,我去年就提醒你尽快去看医生。
王尽美轻声地:好了,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十天前我在天津见到孙中山先生,他的肝病都已经十分严重了,还在为国民会议运动四处奔波,我年纪轻轻的长点小病怕什么?
邓恩铭走到药锅前边煎药。
邓恩铭:这两年山东的工作还是相当有成效的,全省主要城市都有了党团组织,许多铁路、煤矿、工厂和行业建立了工会,连农村也有了党的活动,国共合作发展也比较迅速,你这省委领导也应该满意了。当然要说干,你一天到晚不睡觉工作也干不完!
王尽美:那就更要加紧干了,孙中山先生亲自委派我为国民会议宣传员特派员,可不是让我拿着他的委任状看着玩儿的,恩铭,还是快说说工作情况和日程安排吧。
邓恩铭:说什么?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看着给自己倒药的邓恩铭,王尽美心有感慨。
王尽美:恩铭,这两年你一个人在青岛主持开展工作,环境恶劣,人手少,经费短缺。在这种情况下,青岛建立了党团组织,还建立了胶济铁路工会,听说光四方机厂工人加入工会的就有八百多人,你吃了不少苦啊!
邓恩铭:行了,别转移话题。我说尽美,你身体这个样子,今天上午就不要会客了吧。”
王尽美:没什么,会客也就是说说话嘛,现在孙中山领导的国民会议正在兴起,党要求我们抓住这次“公开的,合法的”民众政治运动机会,掀起一个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统治的人民运动,我们要抓住机会多做些工作才行啊!
邓恩铭一边服待王尽美喝药,一边兴奋地告诉王尽美:现在胶济铁路的工人运动也有一个好机会,春运期间,潍县段发生了车毁人亡事故,交通部趁机把代表北方势力的赵德三的局长职务撤了,换上了南方派代表人物敢铎,敢铎上台后立即大批撤换北方派人员。北方派人员不甘心,打算组织工人罢工来打击南方派。
王尽美:好,应该抓住敌人内讧这次机会,进一步从政治上把工人们团结起来,还可以向当权者提出一些经济要求。
邓恩铭:对,我已经召开了一次党员和工人积极分子秘密会议,现在大家正分头做罢工准备。
王尽美高兴地从床上下来:好啊!我记得李大钊同志说过,赤色旗到处翻飞,劳工会纷纷成立,像这般滔滔滚滚的潮流,实非现在的资本家的政府所能防遏的住的。
说着,王尽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三一
剧场里,座无虚席,掌声雷动。
字幕:
主席台上,鲁佛民,一位中年男子在讲话。
鲁佛民:各位朋友,各位同志,我们这次国民运动促进会成立大会开得很好。从参加会议各位代表的热忱表现,看得出我们青岛各界人民还是希望中国能够早日扫除外忧内患,中兴富强起来,我们青岛国民会议运动的开展,靠大家的共同努力,也靠了中共山东省委负责人,著名青年社会活动家王尽美先生的具体指导和帮助。至此,我们大家以掌声向前来参加大会的王尽美先生表示深深的谢意!
观众席掌声如雷。
主席台上,王尽美起身致意。
鲁佛民:大家还不知道,今天王尽美先生是拖着病体前来参加大会的。按说我们不应该更劳累他,但是王尽美先生是位才华横溢、学识过人、思想深邃的革命家,是孙中山先生亲自选定的特派员,因此,我们还是劳烦王尽美先生给我们发表演说。
在观众热烈地掌声中,王尽美快步走向讲台。
王尽美:尊敬的各位女士,各位朋友,刚才鲁佛民先生太过奖了,我既不是学识过人的人,也不是什么革命家,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国人,一个世代为地主家扛活儿的农民的儿子。在我二十岁离开家之前,我知道中国的农民很苦,年初忙到年末,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干活,到头来把打下的粮食全都倒进地主的粮仓里,自己却一年四季吃糠咽菜。后来我到了城市,到了济南,到了淄博、青州、到了北京、上海、广州、山海关、秦皇岛、开滦煤矿,又到了青岛,我知道了,中国不光是农村里的农民贫穷受苦,城里的工人市民同样过得很苦。夏天在工厂里做工,热得汗流夹背,却没有降温条件,冬天寒风料峭,却衣着单薄,苦苦度日。我们整个中华民族都在贫困交加中苦苦挣扎。小时候,我听到母亲说穷人受穷是因为命不好,我问命不好不能换一个吗?母亲听了吓一跳,叫我不要乱说。现在我懂了,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会明白,中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帝国主义列强侵略和封建军阀以及官僚政客的反动统治的结果。帝国主义用洋枪洋刀挑开中国的大门,中国的反动统治者为了保全自己,把人民大众的利益出卖给洋主子,他们内外勾结,联合起来欺压凌辱我们善良的中国大众,使中国国将不国,使华夏大地变成帝国主义、封建军阀的弱肉强食的狩猎场,我中华民族已经到了不堪设想的地步了!
王尽美因激动而引起剧烈地咳嗽。
听众们无不为之动容。
王尽美: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华夏文明已经写了五千年,到我们这一代手里,我们写些什么呀?倘若中国的文明史从我们手中败落下去,那么当后代人问我们当时为什么不奋力抗争,我们说些什么呀?站起来吧,团结起来吧,朋友们,我们的选择只能是共同奋力来改变这个千疮百孔的烂中国,而召开国民会议是解决当前中国问题一个好办法。努力啊,朋友们!
王尽美又一阵剧烈咳嗽,手里捂嘴的手帕上又有新鲜血迹。
鲁佛民等几个人赶上前来搀扶。
听众们许多人为之落泪鼓掌。
一三四
(特写):血压计水银汞柱在下降。
一间简陋的小屋里,王尽美两眼紧闭,面色苍白,躺在一张旧木床上。
字幕:
一位教会医院的女护士在为王尽美量血压。
护士:血压八十、五十;心率一百一;体温三十八度五。
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医生:咳嗽、多痰、低烧、夜间出汗,现在又咯血,是吗?
站在一旁的邓恩铭回答:是的。
医生:病人最早出现症状是在什么时候?
邓恩铭:大概是二二年底。
医生:两年多了。期间有过什么治疗吗?
在场的邓恩铭、鲁佛民、王象午、王翔千对视一下,摇摇头。
医生:上一次吐血是什么时间?
邓恩铭:大概是一月份。
医生:大概,大概,你们大概不是病人的亲人,对吧!
邓恩铭:我们不是亲人,可我们比亲人还要亲!
医生:是吗?这我真看不出来,请问病人一月份就吐过血,三个月时间不治疗,你们干什么去了?
邓恩铭看着医生,又看床上的王尽美,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
邓恩铭画外音:尽美这三个月干了些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医生,可我知道尽美一月十七号演讲吐血后没顾上看病又去济南,一月二十四号在济南组织开展大规模反帝反基督教宣传活动,一月二十六号因连日宣传、演讲过度疲劳住进医院。二月初抱病出院来青岛,和我一起领导胶济铁路和四方机厂工人大罢工,并取得胜利。二月上旬在青岛中国大舞台电影馆和胶澳中学宣传国民会议,作了长篇讲演。二月下旬又去淄博、张店组织成立国民会议促成会,并发表演说。
想到这儿,邓恩铭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医生:光哭有什么用,马上送去住院。
说着,医生递给邓恩铭一张纸。
邓恩铭从思绪中惊醒过来,连忙定定神。
邓恩铭:医生,住院需要办什么手续?
医生:到住院处交上四百块钱住院押金,其他费用以后再说。
一听四百块钱,邓恩铭和其他几个人都犯了难。
王翔千:大夫,病人什么时候去住院?
医生:现在,马上!
说着,医生带着护士收拾东西而去。
正当几个人为钱发愁时,王尽美轻轻咳嗽了一下。几个人围拢过去。
王尽美用微弱的声音说:恩铭,你们别听医生的,他是为了赚钱,我没事,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纱厂罢工情况怎么样?
邓恩铭:罢工还在继续。你先别管这事,好好休息。
一三五
雷声阵阵。窗户上雨水在流。
王尽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枕边放着两张报纸,一张《晨报》,头片显著标题为:“青岛日商纱厂罢工者已达万人”。另一张是《民国日报》,显著题目是:“青岛罢工之同情”。
字幕:
王翔千身穿雨衣从门外进来,他手里提着两袋食品。
王尽美见王翔千来了,睁开眼急切地问:翔千同志,纱厂罢工情况怎么样?
王翔千:胜利了!日方同工人达成了九项协议,包括改善工人待遇,增加休息时间,尽快支付拖欠工资,不任意打骂工人。协议双方已经签字了!
王尽美很高兴,他勉强半坐起来。忽然,他想起什么。
王尽美:恩铭呢,他怎么好几天没来了?
王翔千欲言又止。
王尽美:发生了什么事?
王翔千:邓恩铭同志
王尽美听后大惊:什么?!恩铭他——
王翔千:尽美,你别太着急,敌人虽然抓了恩铭,根据目前情况,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有消息说敌人要把恩铭同志驱逐出青岛。
王尽美听后稍有放心,他心情有些烦燥。
王尽美:斗争这么激烈地时候,我却偏偏躺在这里------
王翔千:中央已经派了李慰农同志来继续领导青岛的工作。
边说着,王翔千把食品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王尽美:这是干什么?
王翔千:医生说你的病既要治疗,也要营养,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
王尽美一阵难过。又有些咳嗽。稍倾,他久久地看着王翔千。
王尽美:翔千大哥,我这身体八成是好不了了。既然不能再为党做工作,那我也不想再为党组织添麻烦,请你帮我反映一下,我想回家。
王翔千默默无语,泪眼相望,紧握着王尽美的手。
一三五
麦地里,王尽美的妻子李氏正在收麦子。她身边7岁儿子王乃征和3岁的儿子王乃恩在帮忙。
这时,旁边传来亲切而纤弱的喊声:乃征,乃恩……
两个孩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头一看,都惊住了。
乃征马上朝割麦子的妈妈大喊着:娘,俺爹回来了!
听到孩子喊声,李氏回身来看,她也惊呆了。
只见王尽美在王翔千的搀扶下,摇摇欲倒地站在那里。此时的王尽美已是骨瘦如柴,形同枯槁。
王尽美强打精神笑着说:咳,多巧啊,又是收庄稼的时候------
李氏走上前来,不知所措地说:瑞俊,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王尽美强打欢颜:别担心,我没事儿……
李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从眼里奔涌而出,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天哪——
一三六
王尽美躺在一间朝阳的屋子里。
李氏上前用湿毛巾轻轻地为王尽美擦脸。
王尽美转着眼珠打量着周围,有气无力地说:这是新盖的屋吗?这么亮啊?
李氏:看你,又说胡话了,咱们家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钱盖新屋呀?这是咱娘给东家借的。
离床不远处,王尽美的母亲在煎药。奶奶搂着两个重孙子守望在那儿。
王翔千走到床前,拉着王尽美的手说:尽美,你安心养病,我们会常来看你。
王尽美:我这儿没什么事,大家不要跑了,回去告诉同志们,告诉恩铭,今后千万千万要小心。
王翔千点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
王翔千:尽美,这三十块钱是你先用着,回去我们再想些办法。
王尽美无力地摆摆手:不,这钱我不能要。党组织的经费那么困难,还是用它干点有用的事吧!
王翔千:尽美,这就算是你的活动经费嘛!
王尽美摆摆手:我已经活动不了了,还要经费干什么?
王翔千转而将钱给王母:大娘,这钱你先留下,尽美他平时太节省了,你给他买点好吃的。
王母强忍眼泪,坚毅地说:孩子,我知道尽美是你们的人,可也是我的儿子……我能把他生下来……我也一定能把他养活!
王翔千闻听再也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声:我的好大娘--
一三七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的金黄的田野,翻滚的麦浪。
连绵的山峦,滚滚的河流。
主题歌骤然再起:
“你生命的形象是风,
行色匆匆,
吹开苦难的心灵,
让赤焰燃烧熊熊,
席卷旧世界,
荡涤旧朝庭。
你生命的方式是钟,
振耳声声,
敲响意志的觉醒,
让睡狮英勇奔腾,
挽起民族魂,
携手向光明。
你生命的存在是永恒,
绿草青青,
托起你不息的身影,
是祖国一生的光荣,
热血洒人间,
英姿贯长虹。
风很年轻,
钟很年轻,
人民记得你一世英名,
风很年轻,
钟很年轻,
革命事业正在风起云蒸……”
一三八
空无一人的山坡上,王母在疾走着。
一三九
小镇上,王母走进挂“医”字小旗的院落。
一四O
小河边上,李氏在洗着为数不多的新鲜蔬菜。她头上还带着王尽美为她买回来的发卡。
一四一
家里的锅灶边上,摆着几个小新油瓶子,李氏正在将锅子的一小碗菜盛出来,从正在吃饭的奶奶、母亲、儿子身边走过,
一家人的饭桌上是野菜黑窝窝头。
一四二
同学、朋友、村民纷纷来看王尽美。
王尽美的门上贴着告示:“我有传染病,请莫近前”。
大家隔着窗户向王尽美招手示意。
一四三
入夜,老奶奶搂着两个小孩子睡觉。
王母在煎中药。
一四四
王尽美屋里。王尽美闭着眼躺着。他身边的小桌上点着一盏小油灯。
李氏坐在他身边,一边用手抚摸王尽美的手,一边深情地看着他的脸。
王尽美又是一阵咳嗽,李氏赶紧上前托起王尽美的头,又用手绢擦他的嘴,手绢上粘有血迹。李氏急得掉下眼泪。
王尽美听到李氏的哭泣,睁开了眼。
王尽美:你怎么哭了?
李氏:还不是叫你吓得。
王尽美:怕什么?人嘛有生就有死,死并不可怕,不要因为我愁坏了身体。
李氏:尽美,你常年不回家,我不怕,我心里念想着你。你有病我也不怕,卖房子卖家也要给你治病。可是你不能丢下我就走,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王尽美:不,你要好好活下去,奶奶老了,娘的年纪也大了,两个孩子还小。一定要把乃征、乃恩培养成有出息的人。我对不起你,来到我们王家,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
王尽美有些伤感,剧烈地咳嗽止不住。
李氏吓得慌了神,连忙喊:娘,娘快来呀!
王母这时端着药进屋来。她连忙倒了一口白水给王尽美喝下去,待王尽美挣扎着半坐起来。
王尽美:娘,我想回青岛去,有些话我还想给他们说说------
王母点点头:嗯,回去也好,青岛有大医院,到那儿好好治治病。
一四五
王尽美家门前摆着一张床。王母正在用四根木杆将一顶破旧的蚊帐绑在上面。
一四六
王尽美床前。已经身着干净衣服的王尽美正在给两个儿子交待嘱托。
王尽美:孩子,爸爸要去了,你们在家一定要好好听妈妈和奶奶的话,长大了要多为穷人办事。乃征是哥,要照顾好弟弟。
乃恩: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尽美一时无法回答,他摸了儿子的头,深情地说:我会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一四七
乡村土路上,几个乡亲抬着扎着蚊帐棚的床走着。王尽美的母亲跟在一边挎着个大包袱。
王尽美的妻子领着两个儿子跟在一边。
王尽美与妻儿凝目相别。
到了一个大路捌弯处,王尽美示意妻子别送了。
李氏从头上取下发卡塞到王尽美手里,领着孩子停了下来,目送丈夫远去。
一四八
洁白的病房里,摆放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弥留之际的王尽美躺在病床上。邓恩铭、鲁佛民、王翔千、王象午等人,还有王尽美的母亲守在病闲前。
王尽美久久的看着母亲,嘴巴动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什么来。母亲用毛巾擦了擦儿子的嘴,一边擦嘴,一边轻轻点点头。
王尽美想从枕头下拿东西,母亲赶紧帮他拿出来,是他给妻子从苏联买回来的那个发卡。此刻,王尽美的眼里湿润了。
母亲把发卡连同儿子的手握在一起,轻轻地拍了两下。
王尽美放心的笑了。他又朝别处看去,突然发现邓恩铭站在旁边,他很意外,眼睛立刻亮了许多,又呈现出当年的风采。
王尽美喃喃地问:恩铭?!怎么是你? 敌人不是在通缉你吗?
王尽美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
邓恩铭坚定地:他们抓不住我,我是秘密回来的!
王尽美欣慰地说:没想到,我还能再见你一面!恩铭,我不行了,我万想不到会死在病床上。
邓恩铭哽咽了:尽美,我真舍不得你走。
这时,病房门突然打开,罗章龙快步走来,他走上前一把拉住王尽美的手,未说话泪先流。
王尽美露出微笑:罗章龙?!你怎么也来啦?
罗章龙:我到青岛来了解工作情况,听说你------
说话间,罗章龙已哽咽不止。
王尽美平静地:青岛的斗争很残酷,李慰农同志被杀害了,恩铭也遭到通缉,希望中央多关心!
罗章龙点点头。
王尽美:我为党工作的时间太少了--
罗章龙:尽美,你是好样的!
王尽美:恩铭啊--
王尽美说话地声音开始变小。
邓恩铭凑到王尽美脸前,两人对视着。
王尽美喃喃地说:全体同志要好好工作——
邓恩铭重复着:全体同志要好好工作——
旁边有人在记录。
王尽美: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彻底实现而奋斗到底!
邓恩铭: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彻底实现而奋斗到底!
王尽美说完抬手示意。
邓恩铭将记录本拿过来。王尽美用颤抖地手蘸着墨水按上了手印。
邓恩铭上前扶着王尽美,两人久久对视着,尔后,他们转过头来扫视着大家。
画面定格在王尽美与邓恩铭一起的镜头上。
字幕:
字幕:同年8月,邓恩铭接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后曾两次被捕。
尾声
泉水清清,垂柳依依。透过垂柳,可见伫立在济南五龙潭公园的王尽美与邓恩铭的塑像。
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前来瞻仰
(镜头缓推)
画外音:
孩子的声音:妈妈,他们是谁?
妈妈的声音:他们是王尽美爷爷和邓恩铭爷爷。
孩子:这两个爷爷怎么没长胡子啊。
妈妈:他们牺牲的时候还很年轻。
孩子:那他们现在一定很老很老了吧?
妈妈:不,他们永远年轻。
镜头推至塑像近景。定格。
剧 终